皇爷他老房子着火了 第120节
皇帝:“从朕进来,看到你的第一眼。”
荷回手攥紧被褥,望着雪白的墙面上不住晃动的竹影,没有吭声。
“朕不是时常劝你,刚用完午膳别立马躺下,对你身子不好。”
听着皇帝关心的话语,荷回心中五味杂陈,忍了许久才终于没叫眼泪落下来。
竭力镇定,从床上坐起来,“......多谢皇爷关怀,妾,不胜感激。”
说着下榻,对着皇帝郑重行礼。
皇帝抿了唇,只是望着她不吭声。
荷回像是没瞧见他的目光似的,像寻常宫妃般对他展颜一笑,道:
“皇爷特意赶过来,可用过饭不曾?”
皇帝不言语。
荷回也不觉得尴尬,道:“若是没用过,妾现下便叫人送吃的过来,免得饿着皇爷。”
荷回转身要往外走,被皇帝唤住,“朕不饿。”
荷回站在那里许久,半晌,终于转过身来,道:“皇爷既然不饿,这样特意过来一趟,想必是为了别的。”
荷回走上前去,手缓缓伸往他的腰间。
衣带刚扯开少许,手便被皇帝攥住。
荷回抬头,看向皇帝。
皇帝:“你在做什么?”
荷回笑了笑,道:“皇爷瞧不出来?妾自然是在伺候您,皇爷过来找妾,为的不就是这个?”
四周的空气忽然停滞了下,皇帝抿了唇,“你这般想朕?”
荷回别过脸去,眼底有些发红。
“小荷花。”皇帝唤她小名,“咱们谈谈。”
“皇爷要同我谈什么?”荷回终于忍不住簌簌落下两行热泪,心里的郁闷和委屈倾泻而出。
“是谈我不过是您的一颗棋子,还是谈——”
她声音哽咽。
“您曾经想杀我这件事?”
第85章
封后(三合一)
那日在玉熙宫偏殿外,当淑妃对皇帝谈及他利用自己,将她当做棋子时,荷回下意识的反应,便是怀疑自己太过劳累没缓过精神,以至得了幻听之症。
毕竟,皇帝为她多次破例,并数次解救她于危难之间,即便宫里宫外那样声势浩大地反对两人,太后甚至为了皇家颜面想要处死她,他依旧力排众议,将她封为皇贵妃,并授予她皇后才有的金册金宝。
这样的宠爱,与‘利用’二字怎么也扯不上干系。
隔着飘忽的青色窗纱,淑妃笃定的神情结结实实映入眼帘,她身侧,是用来计时的更香,悠然的香气时断时续,飘散到鼻尖。
从外头望进去,荷回甚至能清晰听到更香燃烧时,香烬落在桌上的沙沙声响。
不是幻听。
她的耳朵好得很。
可若不是幻听,淑妃说这样一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多半是她在胡言乱语吧。
彼时,荷回只能如此做想。
自己越过淑妃,被皇帝捧在手心里,结结实实压了她一头,她心里不舒坦,所以想方设法挑拨她和皇帝的感情,说出如此无稽之语,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毕竟就在不久前,她察觉到她同皇帝的关系之时,便独自与她谈话,用世俗伦理、国家大事给她施压,告诉她,她与皇帝不会有好结果。
若不是皇帝坚持,用各种手段说服她,她如今恐怕早出宫去了。
因此淑妃再次说出这样毫无根据的话,荷回并不觉得惊讶。
荷回站在窗外,望着飘忽的青纱窗,期待着从皇帝口中听到反驳淑妃的话。
然而,没有。
一个字也没有。
皇帝说了许多,却无一字是对于淑妃那句‘利用她’的驳斥。
荷回站在那里,被皇帝咬破的下唇还在隐隐作痛,忽的,一阵风吹来,海棠落了满身,她脑袋不知怎么的,开始嗡嗡作响,浑身使不上力气。
出了玉熙宫,荷回漫无目的地往太液池边走,或许是瞧出了她的不适,宫人过来请她上轿,荷回摆了摆手,叫她们走远些,自己想独自一人散散心。
彼时,她脑袋混沌,尚未想明白淑妃所说的利用指的是什么,走到宫墙夹道下,悄然听见两个在墙根下洒扫的小火者争论什么。
“你这贼囚根子,往日安王在宫中,你没少往他跟前凑,叫爷爷我吃了你多少暗钉子,如今你这靠山倒了,还敢在爷爷跟前充大爷,我呸!”
“哎呦,我的爷爷,小人哪敢哪......”
荷回本想上前训斥几句,然而还未有所动作,便听见那句——
“你还不敢?若不是安王贸然出手,钻了咱们万岁的套,显露了狼子野心,你小子如今还不定怎么神气呢。”
荷回心头猛地一跳,手扶着墙,险些站不稳。
皇帝给安王设套。
用什么设的?
自然是她。
想到这些日子,宫里宫外关于自己的那些非议,荷回指尖开始泛白。
她忽然后知后觉意识到,皇帝在面对这件事上,是有多么的不同寻常。
在那些非议兴起之后,皇帝并没有采取措施来压制它,反而在人前处处彰显对她的与众不同,隐隐有想叫事情闹大的意思。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关于她的舆论在前朝后宫愈演愈烈,这般情况下,他并没有任何想阻止的意思,只是一味地同她厮混,甚至有意无意向外界传达出他因她而变得昏聩的迹象。
这般情况下,安王终于反了。
而自安王造反之后,皇帝虽还对她一如既往,但却不会再如往常般忽视前朝后宫的非议,那些关于两人的舆论,仿佛一夜之间便销声匿迹。
后宫之人不再提起,就连前朝早先那些以命相逼,跪在午门外想要让皇帝废黜她,将她撵出宫外的言官们,也几乎没了动静。
这样的事,她却全然不曾注意到。
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生活在皇帝为她铸造的蜜罐中。
他让她住进只有皇帝才有资格入住的乾清宫,与她同吃同睡。
他言语温存,为她早起描眉,晚睡梳头,但凡咳嗽一声,都要叫太医来为她诊治,深怕她身子有一丝不适。
他那样厌猫,可却因为她喜欢,允许她在乾清宫饲养玉小厮。
他抱着她,将耳朵贴在她小腹上,说想有个两人的孩子。
......
一桩桩一件件,太过温馨,太过叫人动容。
那些好,化作一根根丝线,织成一个大大的蚕茧,将她紧紧包裹其中,让她辨别不清方向。
以至于叫她险些忘记了,皇宫是怎样一个的地方。
它表面花团锦簇,内里却是个吃人的魔窟,时刻张着血盆大口,将那些年轻的花一般的生命吞噬掉,并且丝毫不留痕迹。
是她太傻,太蠢,竟会觉得自己会摆脱掉被吞噬的命运,成为唯一的意外。
她的血是热的,可皇帝不同,一个多年在阴谋诡计、尸山血海里摸爬滚打的帝王,他的血比冬日里的寒冰还冷,玩弄权术是他的本能,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稳固他的江山。
与他相伴多年的庆嫔、淑妃,甚至儿子李元净都尚且得不到他真心相待,何况她哉?
可她却被假象所迷,只当自己是那例外。
回首想来,明明皇帝在她跟前有那么多的不寻常,却统统被她刻意忽略掉,以至于有了今日局面。
比如,他会在不经意间,用一种她看不懂的神情望着她,见她望过去,他便似没事儿人似的吻她。
再比如,在两人欢好后,他会问她,若是有朝一日她发觉他对她隐瞒了一些事情,她会如何,然后在她询问是何事时沉默不语。
彼时,全身心沉浸在幸福之中的她,并不将这些不寻常当回事。
她被他用宠爱填满,再无暇顾及其他。
如今,这些在往日里被刻意忽略的瞬间一点点浮出水面,叫她再欺骗不了自己。
从头到尾,她只是皇帝用来迷惑安王的一枚棋子而已,与后宫中的那些嫔妃,没有任何不同。
但意识到这一点,还不足以叫她伤心欲绝,毕竟在宫里,能做一个
有用,能够被利用的人已经是祖上烧香,多少人因为没有利用价值而被弃若敝履,相比之下,她还算幸运。
只是纵使明白这个道理,心里那道坎儿却始终过不去。
出宫那日,荷回看着皇帝如往常般事无巨细关心自己,放下帝王身段替自己捏小腿的样子,她其实很想问。
皇爷,是真的吗?
他对她所有的情谊,真是全出自利用?
若当真如此,他的演技倒比钟鼓司的那些优伶、小唱们演技更为精湛,叫人为之叹服。
可她不敢,怕问出口,得到的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
到那时,她该如何自处呢?
可与此同时,她又怕答案是自己想要的。
那会让她怀疑,他又在做戏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