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远处庄头拎着长袍下摆深一脚,浅一脚的跑过来。
  看见是贾家负责田庄出息的管事,恨不得当场给他跪下。
  至于贾赦和贾政两兄弟,因为穿的不够好,面皮又白白嫩嫩,很不幸的被当成了小厮。
  庄头穿的褚色绸缎衣裳,跑这一遭,衣裳恐怕要废。
  “眼睛长哪儿呢!还不快来给太太和大爷二爷磕头!”
  管事赶紧拉住不知内情的庄头,给他狠命使眼色。
  大爷?二爷?
  对!早就有人说过,主家从京城回来了,皇恩浩荡,太太还被封了个特别大的官儿,金陵城里就没有比太太更大的!
  庄头赶紧上前,顾不上地上脏,噗通一声就给贾赦贾政两兄弟跪下。
  “小的王富贵,给大爷二爷请安。”
  王富贵祖上就是贾府家生子,他从老爹那边接手来的差使。
  富贵脑子飞速运转,好端端的,这什么大爷和二爷,为什么过来?
  难不成是公子哥出来找野趣?
  贾赦看他穿的比自己还好就很不顺眼。
  佃农衣裳破旧肮脏,他倒是油光水滑。
  这厮居然还一点眼力见也无,就知道以貌取人。
  贾赦握着马鞭,冷冷的:“去给太太磕头。”
  太太?
  王富贵弯着脚,几乎是爬过去。
  “小人给太太请安。”
  他不敢问,太太过来有何吩咐。
  这不是他当下人该问的。
  跟车的办事媳妇传达:“太太说,让把人清走。”
  清走,连庄头都清走。
  史苗下车来,头上带着幕篱遮掩,她走了几步缓解腿脚的酸麻。
  看着面前的稻田,心底一阵唏嘘。
  要是她也有个空间或者能时间穿梭就好了。
  一定给学校带回去现在的稻谷植株和种子,肯定有很大的研究效用。
  真可惜啊!
  她学无所成,实践能力和经验都不够,就穿到这个地方了。
  史苗弯腰摘了一个稻穗。
  果然,没有杂交过的稻谷,没有那种她印象中沉甸甸的感觉。
  庄头被赶走,只留了几个说话还顺溜的佃户女人。
  她们没见过生人,直接和史苗说话,舌头都捋不直,只能由跟着的办事媳妇中间传话。
  “太太,她们说这样的稻子,收成算好的了。”
  史苗微微颔首,不能用现代社会的产量和成熟株状态来要求古代植株。
  也不看看水肥条件和品种优势。
  层层稻浪,让史苗心里头一回在这个世界感受到了安定。
  史苗一路走,一路指着路旁的稻田。
  “这一片地,量二亩,做记号,圈起来。”
  “太太这是……?”
  贾赦板着脸,显然已经成了母亲的话事人:
  “莫要多话,依着太太的话去办。”
  依着分工,贾政捧着本子记录,当场就有小厮拿着木牌和笔墨。
  贾赦记录以后,又在牌子上编号写字。
  这气氛和她们出去搞田间调查很像。
  贾政一板一眼又严谨,挺适合当记录员。
  史苗往前走,又指着一块看起来就很稀疏的稻谷:“这一块,也要二亩。”
  田庄上人的表情就更踟蹰了。
  贾赦冷脸,发狠催促:“种地不就有丰收歉收,只要尽心,太太不会责怪,快圈起来!不许作假!”
  史苗圈了十块地,一行人去到庄子落脚。
  这庄头挺会享受。
  屋子修得阔,院子里花花草草,椅子都是上好紫檀木。
  史苗进去,摘掉‘遮阳帽’,马上就有嬷嬷出来传话:“太太说,找个农事上的女人来说话。”
  俩儿子今天有事干,又年轻,当下神采奕奕,精气神满满。
  史苗叫她到跟前,边喝茶边说话。
  史苗:“前儿不是让你们两兄弟去看金陵周边有没有妥当的祭田……”
  贾赦和贾政都一愣,旋即又想通了。
  母亲肯定是今日到田间地头,忽然想起来这事。
  两兄弟办事,暗里较劲,选了两块不同的地,一东一西。
  看母亲要选哪一个?
  或者母亲早就有了章程,故意考验他们。
  史苗放下茶盏:
  “依着我的意思,都买了。”
  第15章
  贾赦和贾政两兄弟同时一脸惊讶的神情。
  没听错吧?
  “都买下来?”
  虽然荣国府不是买不起,只是祭田会不会买的太多了。
  原本史苗安排工作时,就以贾代善为借口,要他们紧着买。
  贾政和贾赦两兄弟可着预算最高来。
  一下子要买两份,对贾家旁支族人来说倒是好事,地契虽然在荣国府手上,但祭田的出息默认拿来供养族人。
  出钱的是荣国府。
  府上出那么大一笔银子,也不知哪年才收得回来?
  史苗又补充:“连带着中间那片沼泽也买了,刚好连成一片。”
  这两兄弟也是人才,看中的地中间隔着一片泥沼,像是专门打擂台似的。
  沧海桑田,谁知道将来会怎样,没准一个大洪水冲点泥巴过去,泥沼就被填起来。
  又没准挖一挖就能行船。
  瞧瞧上海外滩那块儿,以前怕是还不如这片泥沼有人烟。
  史苗道:“那片地虽然现在瞧着不用或填或挖,届时再说。”
  贾赦听母亲打定主意的口气,忙道:
  “那两家人都说了,这片泥沼地本来就无主之地给几两银子便当白送的了。”
  无主之地,基本不用花钱,现在还没人口爆炸到十几亿的地步。
  不过……
  程序正义不可少,史苗坚持道:
  “不成,虽是如此,还要正经历的契书找到主人从官场上过了户籍才行。”
  贾赦还想说话,却叫闷声不出气的贾政抢先。
  贾政道:“母亲想的长远,田地多了总是好的。”
  史苗点点头,叫人把门窗都打开,屋内才敞亮。
  她抬头看碧蓝碧蓝的天,希望秋收这段时日天气一直如此。
  史苗:“这是小事,今日办的事还没到头呢!”
  便宜儿子贾赦顺着母亲看的方向,也看一会儿外面的天。
  拍拍胸脯,和母亲保证:“母亲放心,他们就是当夜猫子,也会把事情办妥!”
  过了两日,史苗才起来,跟着服侍的婆子哈着腰进来报喜。
  “太太果然料事如神!”
  “逮着了三个人,偷偷背着谷子去田里,在那块最差的田逮到的!”
  史苗全靠猜,割稻脱谷,田庄管事为了政绩,一定要动手脚。
  不过他们动手脚的方式真拙劣……
  这回史苗让把收来的稻谷装在特制有标记的袋子里,他们就算偷偷把一袋粮食塞进来。
  放在那里,简直就是显眼包。
  贾赦越干越来劲,不抱怨乡下苦了,他还要向母亲证明自己的算术能力。
  拿出以前的册子一查,比大小。
  贾赦怒了:“怎么比账上报上来的重那么多。”
  没晒干的谷子当然重,贾政在旁边悠悠提醒:
  “大哥……还没晒干。”
  贾赦:……
  “晒,给我守着晒!”
  史苗发话:“运回去,找个地方晒。”
  贾赦和贾政都觉得母亲有理,要是在这边的场院晒,肯定还会有人贼心不死。
  其实史苗只是因为出来久了,不太放心家里的姑娘们,想早点回去。
  府上院里青石板上晒谷子,那叫一个稀奇,小丫鬟们看着谷子,又赶麻雀又翻晒,找到有趣的乐子。
  晒足八日,史苗让人把谷子称重,计算亩产均值,一亩有二百五十斤产量。
  整齐得像是嘲讽。
  不过比起之前报上来产量。
  贾赦面色凝重,他虽然混,又不傻,尤其在有人侵犯他利益的时候,脑瓜子转的比谁都快。
  “还是重……”
  负责田
  庄那一位的媳妇硬着头皮找补:
  “大爷不知,前面几年遭灾,产量上不去,今年太太和大爷二爷从京城来,老天也是风调雨顺。”
  贾赦怒极,啪的一声,就把手上的杯子摔过去:“你哄鬼呢!”
  “太太早就问过,前两年并没有灾,你们报灾荒,不知贪多少去!”
  那婆娘差点被杯子砸到,吓得一副要当场尿了的架势。
  贾赦不耐烦的让人把她拖走,把记录的结果给母亲看。
  要不是他们娘儿几个下金陵,这群人还要作假,继续报灾荒,然后把昧下的部分卖了发财。
  怪不得,一个庄头绫罗绸缎穿着,檀木椅子坐着,西湖龙井喝着……
  用他的钱,日子过得滋润。
  贾政看见算出的结果,难得忿忿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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