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砚台看不下去了,这兄弟俩怎么就因这个事争的像是乌眼鸡。
  砚台无语:“大爷、二爷,若实在认不出,不如写封信,家去问一问?”
  贾赦瘪瘪嘴:“我才不写什么劳什子信,爷自己去看,反正母亲说了,在书院呆得腻烦,可以去庄子上寻她。”
  这话说得贾政也极为心动,年后书院的先生病了三五个,课也不能好好上。
  况且贾政回家和姐妹们一起听过白先生讲经,虽然母亲说书院的先生更清楚考场上如何出题。
  但白先生比书院里的先生们讲得好啊!
  白先生还不像书院的先生,总爱听奉承。
  再瞧瞧四妹妹抄来的诗集,这样出游的日子,遗憾自己没能参与,这些诗作中没有他的一份。
  贾赦也在旁边咕哝:“还说什么要出去踏青,我看咱们书院里就是去小花园踩几根野草。”
  此言正中贾政下怀,若论风雅,书院里这群读书人,附庸风雅还差不多。
  贾政心里也正没劲,贾赦身边的石头忽然从外面进来。
  “大爷、二爷,金先
  生来看你们了。”
  石头就是实心眼讷讷的,这话也说得奇奇怪怪。
  仿佛金先生是什么长辈来看望小辈一样。
  院子不大,屋子也不大,金先生在外面刚好能听见石头回话的说了什么。
  保持微笑的嘴角都开始僵硬。
  他怎么敢来‘看看’这二人,这是拜会!
  这个笨笨的小厮懂也不懂!?
  事已至此,金先生只能保持微笑。
  贾赦面无表情道:“还不快请先生进来,看茶。”
  金先生一进来,看见公府大公子脸色似乎不太妙,心中忐忑。
  不过他还是自我安慰,早前这位贵人时常摆这种脸色,才引得许多先生不满。
  金图早就想到这二位跟前说一回话了。
  但那日从甄家回去,大喜大惊之下,还真着了凉,不轻不重缠绵病了许久,前儿才回书院。
  他又恐自己病体未愈去见贵人不恭,今日确定已经大安,才敢前来。
  贾政也道:“先生请坐。”
  金先生慢悠悠在桌边落座,砚台上了一盏茶。
  瞧这茶水,微微偏烫,茶汤清醇,茶盏通透。
  他若早点留意,怎么会眼拙呢!
  金先生放下茶盏:“在下一进书院,听闻二位早早进学,此等治学之心,实在叹服。”
  这种语调语气,何等怪异。
  一屋子中贾赦、贾政、还有小厮砚台,加上看起来呆呆笨笨的石头,表情都变得十分奇怪。
  贾赦给砚台递了一个眼色,砚台支支吾吾不好说话,只看着他主子贾政。
  贾赦只好又冲石头努努嘴,石头开口问:“先生是否知道我们是哪家?”
  呆有呆的好处,不像老二那个,三棍子打不出闷屁。
  金图连忙站起来,冲贾赦和贾政拱手作揖:“在下并非有意,只是那日在甄府门外无意得见二位,方才知晓。”
  他本来就没说慌,语气还算真挚。
  贾赦把玩着茶宠,姿态和表情愈发散漫,既然旁人已经认出,他也懒得装了。
  反而贾政,谦和的请先生坐下:“我与兄长埋名至此,只想清静进学,还望先生为我等保密。”
  金先生连忙顺杆往下,恭敬道:“在下心知二位进学之心,又觉不来拜会显得不恭,是以冒昧,您请放心,在下必不会透露分毫。”
  说完金先生也不多言,站起身来:“在下了结一桩心愿,便不叨扰了。”
  说罢揖一礼,当即就大步走了。
  两个小厮送出门来,一路无言。
  贾赦见金先生走远,回过头觑了二弟贾政一眼:“老二,很有长进啊!”
  刚刚那个圆滑的模样,都不是贾赦认识的老二了。
  贾赦又道:“倘若不是早前我是贾赤的时候认识他,这一回倒以为金先生是个君子。”
  贾赦现在越来越觉得隐藏公府身份十分明智,真真是看清了许多东西。
  贾政板着脸,另一只手摸摸书桌下那本母亲给的小册子。
  笑道:“这样的人,兴许有用。”
  说完,贾政的嘴角不自觉抿紧。
  第50章
  贾赦又看了老二两眼。
  虽说以前贾赦总有和贾政抬杠的习惯,这一次也不得不承认,老二的想法是对的。
  金先生这种人,土生土长金陵人士,金陵城大小官员换了几茬儿,哪家的脾性阴私,心里门儿清。
  他们兄弟行事还算低调,如今满钟山书院里,就只有陈山长和金图发现他们是荣国府人。
  且这金先生知道以后也没叫嚷出来,可见是个会揣摩的。
  贾赦和贾政两人不太和山长交道,一来是陈山长有些怕事,宁愿不去巴结,也只图个平安。
  陈山长忖度着这两兄弟也不热络,自己不敢贸然出现。再有也是贾赦和贾政自己不想和陈山长交往过密,反而又引得旁人侧目。
  若是以前的国公府公子,哪里会将这种人放在眼中。
  当下经过一番历练,贾赦也晓得,老二说得可用,并不是巴结之意。
  但贾赦还是拿出来大哥的风范,咳了一声,神情庄重正色道:“虽说如此,也莫要让这种人借了咱们家的势,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贾政还没想到这一层,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以前母亲给他的册子。
  册子上的人家关乎妹妹们的终身大事,母亲如此信任他,对他委以重任。
  但贾政只在那次几个书院文会交流时见过两个,话也没说上,打听的消息也只是个皮毛,甚至还不如册子上写得多。
  金先生这种人,心思活络,肯定会知道很多消息,就算不知,只要贾政自己有心要问,他也肯定会帮忙打听。
  但贾政又担心,这种满身都是心眼子的人,万一揣摩出荣国府的意图是想相看姑爷,会不会对妹妹的婚事反而不利。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贾政心里早已绕了九曲十八弯,他自来不擅长这些,此番倒是很努力了。
  贾政心中默默记下,只等时机恰当,再旁敲侧击的打听。
  见贾政不说话,贾赦又道:“刚刚我说的,去看妹妹她们一事,你考虑得如何?”
  贾政抬头,收回心神,呆呆的哦了一声。
  贾赦有点嫌弃,看来老二只机灵了一会儿:“哦是什么意思,你去还是不去,你若不去,我就自己去了,到时候你身边的人可不要和母亲告状。”
  贾政应该不会告状的,但贾赦早就学精了,他如果自己去找母亲,老二身边的人肯定有文章,就说那个赖嬷嬷……
  贾政赶紧答话:“我当然要和大哥一起回去,要是晚了,恐怕连桃花都谢了。”
  贾赦点头,老二这回还真干脆。
  两兄弟第二天一早就起来,坐着马车去庄子上。
  一早天亮出发,过了午才到。
  这两日春暖,一路上桃花、李子花三三两两的开着,田间也有了绿意。
  贾赦得意的晃着扇子:“瞧瞧,还好咱们出来了,如此大好春光,若无人赏玩,岂不可惜。”
  到了庄户上,下人们表现得不算惊喜热络,引着贾赦和贾政进院子中。
  两人一进去,只有一条路,左右都被开垦成了一小片一小片的菜地。
  贾赦饶有兴致的走过去看看牌子,点点头:“这就是四妹妹养的青菜,有点模样!”
  贾赦又问领路的婆子:“怎么如此安静,母亲和几位妹妹呢?”
  那婆子是庄子上的,低着头回话:“四姑娘说,大爷二爷肯定今日要来,但今日她们劳作辛苦,午间要休息,若是大爷二爷来了,让大爷和二爷先想想自己要种什么地。”
  贾赦啧了一声。
  “像是做了多大的活儿,累的都起不来了。”
  贾敏忽然从角门那边蹦出来:“看吧,我没说错,大哥哥肯定要说这种话。”
  贾敏一出来,其他几个妹妹也跟着走出来。
  清一色方便行动的小短打,背着小草帽,头发不像是平时在家里梳理得云鬓堆叠,珠翠点缀。只是很平常扎起来。
  瞧瞧这样子,倒是很有荆钗布裙的天然美貌。
  贾赦和贾政都觉得稀奇,上下多看了好几眼。
  贾赦笑道:“几日不见,几个妹妹都变了样,稀奇,真稀奇!”
  贾敏皱皱眉头道:“大哥哥以为
  母亲让我们种地,是光吃不练进假把式?”
  若是从前,贾赦和贾政肯定看不上好端端的大家闺秀去学什么地里刨食的。
  当下母亲和妹妹们都那么庄重,他可没胆子贬低。
  贾赦道:“妹妹你效仿神农,自然是最值得夸奖的。”
  贾敏撇撇嘴,她大哥这哪是夸人,分明就是捧杀。
  贾政忽然开口问:“母亲何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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