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丑姑的声音严厉而果断,带着几分嘶哑的寒意,让人不敢违抗。
  这一路实在难走,马车的速度还不如步行。
  黛玉索性下了车,和丑姑走在前面。
  她压低声音问:“东西带好了吗?”
  丑姑摸了摸怀里的物件,神色坚定:“放心,姑娘,我会用。”
  “姑娘这么小心,是怕有人绑架您,威胁大人吗?“丑姑轻声问。
  黛玉望着远处隐约的人家,眼中满是忧虑:“确有这个考量,只希望消息能传到父亲母亲那儿,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现在咱们势单力薄,先自保再从长计议。”
  黛玉不敢折返,那些人应该是冲她们来的,若不是那天做了男装打扮,恐怕她们根本跑不脱。
  还好丑姑警觉,解铃一搜不起眼的小船,悄悄顺着旁边一条水道滑走才得以脱身。
  上岸之后,丑姑花了大价钱,买了辆马车。为了方便行动,众人下船后都扮作男装,黛玉也不例外。
  丑姑停住脚步,看了看黛玉,又道:“姑娘说得对,不过您还是得再遮掩一下容貌,太惹眼了。”
  黛玉听了,用手沾了泥水,顾不得脏,将脸抹花,丑姑觉得不够,又故意把她衣衫也弄上泥痕。
  幸好她们带了地图和指南针,不至于迷失方向。
  眼下离金陵已经不远,顺着官道很快就能到达。
  一路朝着金陵赶去,眼看到了金陵城马上就要到了,却因天色已晚,今夜只能继续个庄户借宿。
  “姑娘,天不早了,明天再进城吧,今晚就在这儿歇脚。”丑姑提议道。
  半夜赶路并不明智,今夜月色肯定不好。
  暮雨累得腰酸背痛,连忙附和:“要不,咱们去前面借宿一晚吧。”
  过了这一处庄子,怕是天黑都找不到住处。
  那户人家收了钱,倒也爽快,腾出了屋子。
  黛玉刚要下车,只听嘎吱一声,车轴竟突然断了。
  黛玉差点从车上栽倒下来。
  “姑娘,小心!”
  暮雨一声惊呼,赶紧把黛玉扶助,却因太过慌张,暴露了女子身份。
  仿佛在寂静的夜晚投下一颗石子,打破了原本的平静,让众人的心再次悬了起来。
  天色渐暗,那户人家的媳妇好奇地凑过来,本想看看是哪家公子,没想到竟是个姑娘。
  真真是个稀罕事。
  她笑着上前说:“怕是赶路太久,车轴断了。明天就是走路,早点进城也来得及。”
  说着,又上下打量黛玉,“一路上扮成男子,真是辛苦。这么俊俏的姑娘,可得小心些。”
  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好奇与关切。
  丑姑神色镇定作答,装作无奈为难地叹了口气:“没办法,家里遭了难,姊妹出来投靠亲戚,实在是迫不得已。”
  暮雨和黛玉看着,年岁上就是姊妹。
  那媳妇又热心问道:“你们是哪家的?说不定我们太太心善,能帮上忙。”
  丑姑却只是笑了笑,含糊道:“算不上什么大户,舅姥爷不过是个教书先生。”
  她不想过多暴露自己的身份。
  本想安静借宿一晚,没想到还是引起了注意。丑姑不动声色地打听:“瞧着您不凡,必定不是寻常人家,敢问此处是家的庄子?”
  那媳妇一听,顿时来了精神,扶了扶头上的银簪,得意洋洋:“这是金陵薛家的庄子,你们从外地来,可能没听说过。在这城里随便问问,就知道我们家的来头了。”
  媳妇语气中充满了自豪与骄傲,仿佛当薛家的庄户无比荣耀。
  金陵城的薛家,除了原先住在甄家的那个薛家,还会有哪一家?
  竟有可能是一户认得的人家,暮雨心头不由生出几分喜色,小声道:“原来是那一家。”
  暮雨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刚要开口,却被黛玉狠狠掐了一下手背。
  她抬头,正撞上丑姑冰冷的目光,到嘴边的话,又被硬生生咽了回去。
  第170章
  那媳妇见丑姑的神色骇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讪讪地扯了扯嘴角,神色很不自在。
  她眼神游移不定,不敢直视对方,双手不自觉地揪着衣角。
  “既然如此,你们好生歇着。”
  媳妇脚步匆匆地离去,很快便隐没在夜色里,不多时却又来问还要什么,可要预备饭食,丑姑拒绝了,只让她烧些水来。
  她们给的银钱不少,这媳妇倒也动作麻利。
  天色越黑,风也渐渐大了,横冲直撞,摇晃着屋后的树,发出簌簌的声响。
  这媳妇回到家中,在屋内来回踱步,眉头拧成了一个结。
  她忽然想到什么,快步冲向柜子,猛地拉开柜门,一阵翻箱倒柜,衣物、杂物散落得到处都是。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柜子深处摸到了一截蜡烛,蜡油凝结成不规则的块状。
  她如获至宝,又翻找出一盏羊角小灯,轻轻吹去灯罩上积着的灰尘,仔细擦拭着。
  小心翼翼地捧着蜡烛和小灯,朝着客人们居住的屋子走去。
  此时黛玉刚刚用温水擦洗了身子,脸上上还挂着一点水珠,换下的那身沾了泥污的衣裳随意地搭在一旁的椅子上,泥渍在灯光下黑黢黢的。
  借住的屋子算不上干净,墙壁被岁月侵蚀得满是斑驳的水渍,地面有些坑洼不平,稍不留意就可能被绊倒。
  好在这户人家家境尚可,勉强能提供一个遮风挡雨的容身之所。
  屋内点着两盏油灯,豆大的火苗在灯芯上摇曳,散发出微弱的光芒,仅仅照亮了方寸之地。
  丑姑静静地坐在角落里,身形隐匿在阴影之中,她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一潭死水,但眼神却警惕的不时地扫向门口,不放过任何一丝动静。
  昏黄的灯光洒在她脸上,那块醒目的胎记显得愈发狰狞恐怖。
  暮雨站在一旁,头微微低着,双手紧张地揪着衣角,把衣角都揪出了褶皱。
  她今天一声“姑娘”,不慎暴露了她们的身份,虽说已经到了金陵城边上,明日就能进城,可没完全安定下来,总觉得危机四伏。
  她一颗心心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暮雨偷偷抬眼,瞧了瞧黛玉,见姑娘并未怪罪,可那高悬的心依旧落不下来。
  屋子里安静得可怕,只有油灯燃烧时发出的滋滋声。
  丑姑忽然起身,脚步轻缓却沉稳地走到门边,检查了一下门栓,门栓发出嘎吱一声沉闷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惊得暮雨微微一颤。
  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打破了屋内令人窒息的寂静。
  暮雨吓得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地看向黛玉。
  得到黛玉微微点头的示意后,她才战战兢兢地走向门口。
  黛玉放下床上的帐子,腾起一阵呛人的灰尘,她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是我。”
  外面传来今天给她们腾屋子女人的声音,在呼啸的风声中,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丑姑立刻警觉起来,声音低沉而冷峻:“有什么事?已经预备歇下了。”
  她的耳朵贴在门板上。
  屋外那女人声音里带着一丝讨好,道:“我从先前嫁妆里翻出一盏灯,送来给您照亮。”
  丑姑侧耳细听外面的动静,风声、远处传来的犬吠声交织在一起,但没有其他异常声响。
  她谨慎地示意暮雨去开门,自己则悄悄躲在一旁,随时准备应对可能的危险,眼神中透露出满满的戒备。
  暮雨走过去,缓缓打开门。
  门轴发出一阵刺耳的“吱呀”声。
  那媳妇一个人站在门口,手里举着一盏羊角灯,昏黄的灯光在风中摇曳,映照着她的脸,忽明忽暗,显得有些诡异。
  暮雨小声道谢,声音轻很轻:“劳您跑一趟,多谢。”
  她的眼睛不停地在四周扫视,双手紧紧地握着门把,仿佛握着一根救命稻草。
  那女人又往屋里看了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好奇。
  暮雨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妹妹已经睡下了。”
  她的笑容僵硬而不自然,手心里全是冷汗,把木门把手都浸湿了。
  借着微弱的烛光,那媳妇看清了暮雨的模样,不禁眼前一亮,心中暗忖今日夸的那一句清俊实在是太轻描淡写,眼前这姑娘分明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
  她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精光,在这黯淡的光线下一闪而过。
  媳妇又体贴温和的说道:“庄子上有人会修车,明儿你们使了银子,一会儿就帮你们修好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羊角灯递给暮雨。
  暮雨嗯了一声,回了一个笑容:“天色不早,姐姐也早些去歇着,路上黑,多多小心。”
  暮雨接过灯,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感激的笑容,眼神里的警惕也渐渐淡了。
  那媳妇见她谈吐不凡,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越发觉得这群人来历不凡,笑容更加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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