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族长捋了捋银白胡须,笑得呛咳起来,半晌之后,才止住笑声,他意味深长地望着花渠直叹气。
“莫要胡思乱想。”孟纨俨然是一副一本正经的古板形容。
说罢,他向族长行礼道别,转身越过白绮往墓地外头走得飞快。
这是孟纨第一次在白绮面前流露出抵触情绪。
白绮见状,深知他是因自己执意要为他寻一门好亲事而生闷气。
她并未介怀,只要孟纨早日成亲,迟早会意识到他对自己的异样情愫与男女之情并非一样。
“师尊,哥哥近日古怪得很,你发
现了吗?“花渠跟在白绮身后,拧紧眉头疑惑道。
今日之前,白绮不曾思虑过此事,并未察觉到孟纨的异样,今日一早孟纨在她房中乱了分寸,白绮就算是瞎了聋了也能觉出蹊跷之处。
遑论她眼神清明,心智再正常不过。
“为何如此说?”她徉作不知情,故意问道。
花渠神色极其认真,开始为白绮细数孟纨的古怪行为。
便在花渠提及孟纨近来行事有些鬼鬼祟祟畏手畏脚时,忽闻一声吃痛的闷哼自前方传来。
两人循声望去,两条黑漆漆的小路横在前方,早已不见孟纨的踪影。
第27章 前世5同心结
“姐姐,哥哥不见了!”花渠大惊失色,一只手紧紧拽住白绮衣袖不敢动弹。
白绮飞快奔上前去,孟纨消失的地方,只见两条小路同样荒草丛生,连个鬼影都没有,遑论是孟纨一个大活人。
孟纨素来行事沉稳,白绮先行排除他是因同她闹别扭而无故消失。
此地多山,他们所在的山上草木横生,欲在密林中寻一个活生生的人实是有些难度。
白绮领着花渠四下搜寻,并未见到孟纨的踪迹,她很快意识到孟纨的失踪非同寻常,或是被有心之人趁机掳走。
守墓人族长对此地是否有妖族出没毫不知情,自打昔日与妖族首领私下勾当而酿成大祸,他对妖族惟恐避之不及,此刻更是爱莫能助。
夜阑人静,望着万籁俱寂的岔路,花渠情绪异常低落,抽抽噎噎哭个不停,或许是担心增加白绮的烦恼,他哭得极为小声儿。
周遭事物突然开始扭曲,飓风掀起颓败的落叶混杂着泥土将两人团团围住,飞快模糊了视线。
白绮试图止住来势汹汹的袭击,电光石火间,困住两人的范围骤然缩小,眼看着将要扑至身上。白绮下意识阖眸,同时侧身将花渠护在怀里。
倏觉天旋地转,白绮清晰地感觉到一股难以承受的力量凭空袭来,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死死钳住她喉咙,呼吸变得急促,浑身皮肤似被烈焰燎过一般灼痛。
下一刻,身体猛然坠落,眼前白光乍现。
“姐姐!”花渠突然惊叫出声。
旋即,周遭响起一阵乱轰轰的声音。
“小孩儿怎的也被卷进来了?”
“姑娘,可有受伤?”
“……”
白绮强忍着眼眶里的剧痛睁开双眸,一大片刺目的猩红色撞入眼帘。
她适才发现此刻身处一条狭窄的河流,河流两侧的峭壁上布满密密麻麻的红色丝线。
教白绮颇觉震惊的是,那些红色丝线悉数打成同心结的形状。方才发出声音的众人皆被紧紧缚在同心结中央。
白绮试着挪动身形,绑在身体上的红色丝线像是活物,感应到她在挣扎,缚得越来越紧,纤细的丝线几欲陷进皮肉里。
“姑娘别动,越是挣扎,这丝线缠缚得越紧。”出言提醒的是一名面色煞白的年轻男人。
白绮四下打量,发现被困在同心结里的皆是年轻男女,最为年长的也不过四十岁上下年纪。
花渠早已被勒得晕厥过去,没了意识。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白绮问方才出言提醒她的年轻男人。
年轻男人拧紧眉头,略显痛苦地咳嗽几声,应道:“此河名为相思河,河里住着一只女妖,尤为喜爱将吐出的丝线编织成同心结,被同心结卷至相思河的人便会沦为食物供她享用。”
“你们是怎样被卷至此地的?”白绮沉思半晌,似乎想起了什么,遂问道。
年轻男人面露难色,像是有些难以切齿。
“那只女妖专以世间痴男怨女为食。”身旁一道略显疲惫的女声接话道。
“痴男怨女?”白绮闻言满腹疑虑,她自认为并非是对方口中提及的“怨女”。
“女妖自称是同心结修成人形,最为喜爱吸食痴男怨女的精气,据说……相思成疾时尤其美味可口。”
“此话当真?”白绮仍是不解,她修成人形已逾数百年,尚未尝过男女之情,更不懂得相思成疾是何种滋味。
怎的就……被迫沦为同心结女妖觊觎的盘中美食了?
对方像是洞穿了白绮心底的疑惑,遂耐性解释道:“姑娘刚进来时并无异样,想必并非是女妖的食物。”
白绮从她的话中琢磨出些许不寻常的意味来,斟酌着道:“你们……有何异样?”
对方下巴一抬,示意白绮看向花渠所在的方向,“喏……你瞧瞧他便知。”
白绮不用看也知道花渠此刻是何种德性,两人刚被红色丝线缚住身形时,花渠便两眼一翻,当场昏厥,人事不省。
据对方的意思,患有相思……病的人被卷至此地便会失去意识。
至于她误入相思河,想必只是个意外。白绮心下暗自松一口气,她并未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陷入痴男怨女的阵营。
念及于此,她突然福至心灵,意识到孟纨可能也被同心结女妖卷至相思河,因为他……对自己动了些许不该有的心思。
想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白绮莫名觉得脸颊一片灼热。她赶忙将跑偏的思绪拽回正轨。
打眼望去,被困在相思河畔的众人皆是寻常凡人。她试图变幻成蛇身脱离同心结的禁锢,暗自施法试探数次,却是无济于事。
编织成同心结的红色丝线甫一察觉到她的意图,便猛地加大力道,将她捆得死死的,每每挣扎一下,疼痛犹如无数根针尖同时扎进皮肉里。
思来想去,她突然意识到一个关键问题,不由的感觉到一阵头皮发麻。
“你们何时得以恢复意识?”她问方才告知于她实情的年轻男女。
“思念至深时才会被女妖察觉到行踪,进而被她掳走。总不至于每时每刻都在思念心上人吧!”年轻男人自嘲似的笑了笑。
白绮听懂了,心中不再思念心上人时便会转醒。
她六根清净,同心结女妖奈何不了她。至于她误入相思河的缘由……
花渠?
同心结女妖卷走花渠时,他正紧紧拽住她衣袖……
一个十五岁的半大孩子!
白绮不禁唏嘘,顿觉她对孟纨与花渠的关注尚且不够高,以至于兄弟两个早早地有了心上人,竟是到了相思成疾的地步。
太仓山上修行的女修不算多,却是个顶个的容颜秀丽,性子随和。花渠正直情窦初开的年纪,会生出此番心思也不足为奇。
因她故意提及老宗主欲为孟纨寻一门好亲事,孟纨与她置气……
白绮忽然有些不明白了,更是无法对孟纨的心思感同身受。孟纨同她生气的时候竟然会因相思成疾而被同心结女妖发现行踪,进而给了对方将他掳走的机会。
这究竟是怎样一种受虐心理。
她表示深深的不解,不自觉地摇了摇头。缚在她身上的红色丝线误以为她要动用妖术,倏尔加大力道将细密的丝线勒进她裸露在外的手腕。
白绮吃疼,骤然回神,顿时老实了。
孟纨隐忍沉默的外表下,对她的心思竟是已深刻至走火入魔的地步。
白绮不禁为此焦头烂额。
她阖眸默念咒语,试图将灵魂逼迫出身体。多番尝试,屡屡失败,灵魂终于化作小白蛇一般的虚影脱离身体。
小白蛇四处搜寻孟纨的身影,适才发现被困在相思河上的凡人多达五十余人。
白绮止不住感慨,世间多情的男男女女不在少数。
“孟纨?”小白蛇落在一个耷拉着脑袋的男人肩上,确认是孟纨后,她压低声音附在他耳畔轻唤。
孟纨气息微弱,没有回应。
她凑在孟纨颈间缓缓吐出一口寒气,气息触及到他颈侧皮肤的瞬间凝结成坚硬的冰碴。
冰碴似利刃刺破细嫩皮肉,逐渐顺着破开的豁口融进血肉里。
与血液融为一体的冰冷气息在孟纨体内飞快游走,不过片刻功夫,白绮吐出的气息已流向孟纨全身。
孟纨眼睫轻颤,缓缓张开眸子,眼中有雾气氤氲开来。
只有一条虚影的小白蛇见状身形猛地一颤,旋即化作雾气四散开来。
竟是被孟纨的神色惊得说不出话来。
“师尊?”孟纨嗫嚅道,随即落下泪来。滚烫的泪珠滴落至白绮身上的刹那,顿时雾气缭绕,复又汇聚成小白蛇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