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你想得美!
  顾驰闷笑,确实有点,还有想得更美的。
  池纯音快要气死了,说又说不过他,打又打不过,只能任他宰割。
  她悟了,对付顾驰这种人,就该任他胡言乱语,她自岿然不动。
  池纯音一言不发,无论顾驰说些什么,都不给任何反应。
  顾驰依旧笑道:生气了?
  池纯音目视前方,死死盯着望着那幢花楼不吭声。
  天色尚早,花楼并不像夜里挂起大红灯笼,也未奏起那些靡靡之音,只是不少一夜风流的宾客从门口走出。
  她回头瞪了顾驰眼,将他与这些人归为同类。
  他倒是坦然回视,不为所动,牵扯着缰绳逼马停下来,翻身下去。
  池纯音也准备下来,却被顾驰制止。
  你不用下来,人不在这。
  她神情冷淡,顾驰也不是傻子,与青楼女子有私情除了让她在外人面前难以抬头之外,也是扫了英国公府的面子,自是要置座宅子将美人藏起来。
  她在哪?
  城外。
  那来这里做什么?
  顾驰理所应当道:拿酒。
  池纯音收回视线望着别处,我不愿与你们把酒言欢,想早些回府。
  你会喜欢他的。
  她心中腹诽,他想得可真美。
  顾驰转身进了桩酒肆,一身暗红长衣掩盖不住少年意气,流畅的宽肩下是挺拔的背脊,衣摆随着脚步而飞扬。
  他没花多少时间又出来,手中多了两壶酒。
  顾驰进的酒肆只卖酒,不做那些生意。
  顾驰将酒递给她,又贴了上来,他在耳边轻声呢喃道:抱紧了,摔了等会就没救喝了。
  池纯音后背发麻,梗着脖子轻点头。
  她开始在心中预设起待会儿的景象。
  那女子若不是碍于身世,怎会情愿眼睁睁看着顾驰的正妻之位被自己占去,若是让她看到他们二人同乘,三人之间还要剑拔弩张的,闹得很不愉快。
  而她是最不擅长与人起争端的。
  往日遇上这些事,她能忍则忍,堂姐看不过眼会替她出头,再不济顾驰知晓,也断不会让她受委屈。
  可今日与她起争端的人是顾驰现在放在心间上的人,光想想顾驰待会与旁人一起欺负她,心就如琉璃瓦般,轻触即碎。
  顾驰察觉出她的低沉,怎么了?
  池纯音摇摇头,肩头也耷拉下来,她好说话吗?
  当然。
  她又问道:你们认识多久了?
  十几年了,有许多个日夜我们都在一处。
  顾驰补充道:他是我迄今为止,最为重视的人之一。
  池纯音虽已做好准备,只是亲耳听到依旧憾人心魄。
  却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从前喜欢长宁郡主,心底还装着别的姑娘?
  二人已经出城,约莫走了十里地,这藏了人的宅子总不能建在山林之中,池纯音挣脱着要下来。
  她记着顾驰话中的珍重,愈发不敢逾越雷池。
  放我下来,让她看见就不好了。
  顾驰牢牢禁锢着她,不让池纯音动弹。
  就是让他看见。
  池纯音急道:你又吃错什么药了,还不嫌事大吗?若再不放我下来,待会儿我就自己走回去,日后绝不与你在同一处了。
  你听到没有?
  顾驰将下颌倚靠在她肩头,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池纯音气得不行,放了许多的狠话,然而效果寥寥。
  顾驰浅笑道:你嗓子疼不疼?
  她也放弃了,随便他准备怎样将天捅破。
  池纯音高顾遐视,可那座藏着娇软美人的宅院迟迟未出现在眼前,耳畔隐隐传来的,竟是刀剑挥舞的声音。
  待更往前,映入眼帘的是座座营帐,及天边袅袅升起的炊烟。
  她惊道:你要带我去哪。
  顾驰收起嘴角玩味的笑意,将她抱下马去。
  军营。
  池纯音彻底摸不清头脑。
  周遭景象太过陌生,与自己想象中的场景出入太大,她要见的难道不是顾驰娇藏的女子,他怎么把自己带军营来了?而且顾驰的职位并无太多实权,他这些时日在这里干嘛?
  你要带我见何人?
  顾驰避而不谈,反手紧握住她的手,待会你就知晓了。
  她因突如其来的十指相扣,心也漏跳了半拍,
  他牵人的力道很重,甚至是能感受到手掌那层茧。
  顾驰养尊处优长大,手心怎么会长这些?
  顾驰不曾回头,二人步调一致,像是要见个很重要的人。
  池纯音也屏气凝神,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可心中思绪纷乱,摸不着头脑。
  顾驰身无官职,带她来这里做什么,待会他们不会被守卫拦在门外吧?
  心中的担忧萦绕在心头,直至二人逼近门口也不得化解,正巧门口有人见他们二人靠近,池纯音以为这是来拦他们的士兵时,那人却打躬作揖。
  属下见过校尉。
  顾驰颔首示意,牵着池纯音继续往里处走。
  池纯音瞳孔紧缩,朱唇翕动,娇俏的脸上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
  顾驰打了个响指,话音平淡:该回过神了。
  他们叫你什么?
  校尉啊。
  什么?
  她有些犹疑,面前的人真的是自己的夫婿顾驰吗?
  是那个不从爹娘安排,拼死抵抗绝不入仕的顾驰吗?
  他眉眼如此熟悉,倒叫她不敢认了。
  池纯音紧紧盯着他,沉声道:你什么时候成校尉了?
  顾驰笑着摸她头顶,圣上下的密旨,你若有其他的疑问,我待会一一解答。
  现在先陪我见个人。
  池纯音现在浑身发软,自是顾驰说什么是什么。
  哪有姑娘藏在军营之中?
  先前的担心顾虑也尽数消去,倒叫她好奇顾驰要带她见谁,不管是谁,只怕这人与顾驰过往脱不开干系。
  他们走到最里面的营帐。
  撩开帘幕后,只见案前安坐的人,身穿盔甲虽已呈老态,可精神矍铄,一见着她嘴角骤现笑意,放下手中卷轴,热情道:你便是驰儿过门的媳妇儿?
  顾驰向她介绍:这是我的启蒙师父,肖将军。
  池纯音心中虽惊讶,不忘礼数,立刻摆出恭敬姿态。
  肖将军挥手:我看着驰儿长大,在心中与亲儿子无异,既是一家人就不必多礼。
  她抿唇浅笑,抬头望着顾驰,却暗含嗔怪。
  成婚当日宾客当中可从未听过有顾驰的恩师,他真是叫肖将军寒心,成婚这么重要的事竟然未请人来。
  肖将军看出她的疑惑,主动解释道:顾驰请我来,是我自己不去的。
  这是为何?
  肖将军笑得了然:英国公宁愿顾驰在汴京挂个闲差,不愿驰儿上战场,我这个与他唱反调的人在大喜日子气他,岂不是存心找他不痛快。
  师父,带兵是我自己的意愿,未与爹协商好是我的问题。
  无碍。肖将军转对向她,顾驰这几日常说要带你来见我,今日见着,果然是个心性纯良的好孩子。
  池纯音轻抬眉头,诧异问道:顾驰这几日都在军营?
  肖将军不明所以,是啊,圣上待他寄予厚望,在他入朝前便下了密令,封他为越骑校尉,操练这两千精兵,六月随军一同与北晋一战。倒是对不住你了,刚成婚便独守空房不好受吧?
  从前她以为顾驰不愿听从家中命令,是不想被国公操控,如今圣上给了他想要的官职,他就会安稳下来。
  原来他想要的不止这些。
  她从前知晓顾驰身手不错,竟然是这些年在军营历练下来的结果,顾驰性子张扬,在这件事上竟然能瞒住所有人。
  池纯音摩挲着他掌心的厚茧,望着他的目光亮堂起来。
  顾驰被她看得有些移不开眼,师父别被她眼下装懂事唬着了,刚才她还因为我不着家和我生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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