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英国公倒是自持多了, 清了清嗓子:你还知道回来。
顾驰迟迟不说话。
池纯音拍了拍他的手,暗示他给爹个台阶。
殊不知, 顾驰早就准备好了:爹,你对我的不满我都认,为何拿纯音大哥的事情为难她?
他的话叫在场其余人陷入片沉寂。
池纯音倒是先从震惊中回转过神来, 不可置信地偏转过头。
他是如何知晓的?
英国公毕竟是见过大风浪的人, 很快找回场子:你都知晓了。
这不冷不热的一句话,除了是父对子天然的威严, 还暗暗含着对池纯音告状的责怪。
池纯音自己都不知道他是如何知晓的,这口黑锅就已经扣到自己头上。
顾驰冷声道:不是纯音告诉我的。
英国公夫人打着圆场:驰儿,你爹并没有那个意思。
娘。
这一声娘,初听去有些委屈,又有些不满,光池纯音听来都觉得心尖儿一颤,起伏不平。更何况素来宠爱小儿子的英国公夫人?
夫人歉疚极了,这一声娘带她回顾了顾驰由小到大的光景。
小时候他是什么事都和她说的,而他这些年带兵的事却将她瞒在鼓中,还暗暗伤心了一阵。但这个家中她是最清楚纯音与顾驰之事的人,竟还冷眼瞧着老爷逼纯音,就想让他回心转意,难怪顾驰什么都不同她讲了。
英国公夫人眼眶涌起强烈的酸意,低下头。
顾驰再开口的时候,矛头就对准了英国公。
爹,从小到大我若有最敬重的人,那非您莫属,您身居高位,为保全顾家满足有多不容易,儿子看在眼里,有时候您的观念我虽不同意,可也承认确实前瞻。
英国公不如夫人那般心软:你有话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您若能阻止我出征,我也认,只是何必为难妇人?若不是纯音准备检举亲哥,秦禹知晓了,我还要背蒙在鼓里。池大舅哥有错,俩家闹得这么难看,您就满意了?
英国公虽不会被三言俩语腐蚀心防,可他最看重的,便是脸面俩个字。为难纯音怕是他这半百年华做的最不齿的事,只是他实在是黔驴技穷了。
池纯音也才知晓,这些事原来是秦禹告诉顾驰的,难怪这些时日半点声音她都没有听到。
原来他今日回来是为了这事。
她心像是浸润在温泉之中,当时她不同顾驰说就是怕他讲这件事闹到台面上,三方都下不来台。
他今日抗议了,又能如何嘛?
下一瞬,顾驰直接宣布了桩惊天骇地的事。
既然爹娘容不下我们,那我就带纯音自开门户,不让爹娘烦心。
什么!
英国公夫人站起来挽留,驰儿,是娘做的不对,你这是要与爹娘断绝关系吗?
我心意已决,爹娘不必再劝。
让他走!
顾驰拉着池纯音出府,马车还停在门口,正好方便带他们二人离开。
池纯音跟在顾驰身后,看着他故作决绝的背影,忍不住道:你这苦情戏码什么时候演完?
顾驰回头粲然一笑:被你看出来了?
废话,这谁看不出来?
顾驰根本不是个讲自己真实心绪这样敞亮说出来的人,今日先是软化娘的意志,再是数落爹一顿,无非都是给俩人华丽退场做铺垫,他估计很早就想从府中搬出来了。
你说那些干什么?
爹这事做的也真是见不得人,气都受了,总不能真与他断绝关系,可不阴阳怪气俩句我咽不下这口气。
顾驰做事就是要让自己心里畅快。她发现他这个人真是有意思,该锋芒毕露的时候不给人留余地,在这种时候又进退有度。只是俩个人什么东西都没带,潇洒要搬出府,顾驰倒是在军营里将就,她怎么办?
现在回去拿岂不是闹一场笑话?
我们这样被赶出来,总不能在客栈安家吧?
顾驰也装傻迎合:对哦,忘了想落脚地了?
池纯音一眼就看出来了,顾驰这是在戏弄她!
你明明早就想好了!
顾驰耸耸肩,回头笑道:那你问,傻不傻,我怎么可能真的不管不顾把你从府上带出来?
池纯音好奇道:你要带我去哪?
待会就知道了。
顾驰还耿耿于怀在池纯音的傻上。
每次她有什么事,或者不开心的地方,秦禹这个外人都比她先知晓。秦禹都没还成为他连襟,却比他知晓的更多。
每次想到这,顾驰都觉得有些气闷,可是对着池纯音,有气也发不出来了。
你哥哥的事,我大概知晓了。
池纯音低下头,有些失望:是他自己不争气,被罚也是应该的。
听她这么说,顾驰心里对池纯音那点残存的气也消了。她本来就是个直来直往的人,连对哥哥都是非分明。而且他也隐瞒很多,她这样也是正常的。
你哥哥的事,交给我去办。
池纯音放心交给督察院,他们能秉公办案,落在顾驰手上,那可不好说。
哥哥本只是发配益州的罪名,你插手就要发配衮州了吧?
顾驰也被逗笑:这么不放心我啊?
你到底要如何?
不如何,他有错自然要先罚,这事交给我,定秉公办案。
池纯音心中的阴霾彻底消散,那颗压着的大石头终于卸下来了。
她与顾驰成婚这些时日,最开始俩人不知道说些什么,到后来晚上倒是交流更深刻,直至今日他们既能做到往常未成婚的亲近,又比以往深了一层,是不是真印了那句,日子越过越好就成?
你还要卖关子到什么时候,究竟带我去哪里呀?
到了。
池纯音随顾驰下车,映入眼帘的这座宅邸与英国公府气质截然不同,角楼精致,池水环绕,别有一番意境。
顾驰带着她进去:成婚前我就想带你搬出来,本打算给你个惊喜,不料现在派上用场了。
池纯音呼吸一滞,难怪这座宅邸这么眼熟,几日前顾驰背着他从这颗树下经过,总觉得那时候的他有话要说却藏着掖着,原来是这个原因。
你之前怎么想着搬出府?
顾驰早就料到他爹知晓他的事后要尽全力阻拦,他又不能常回家,池纯音在府上怎么办,怎么能让她承他爹的怒火。
更何况,有些事情在自己府上做才更方便。
池纯音望着这宅子有些说不出话,心底有阵暖流涌过。
她未定亲前也期盼过嫁个自立门户的郎君,这样不用在婆母前做小伏低,自己将一方庭院打点好,可与顾驰定亲后可不敢往这方面想,英国公夫人又待她很好,更没有生过这样的心思。
这意外之喜带走了所有的烦恼,她声音轻扬:快带我进去看看。
池纯音拉着顾驰的手,兴致勃勃想要进门。
可顾驰蹲在原地一动不动,将她又拉了回来。
怎么了?
顾驰吞吞吐吐:我还未布置好,得等一些时日才能住进来。
你不是说成婚前就已经开始准备了?
顾驰才发现自己漏了马脚,可现在说了,她他这些时日准备的惊喜不就白费了?
他镇定神色,扯谎道:我太忙了,哪里有功夫分神管这些。
顾驰怕池纯音还要进去,拉着她上马车,再过几日定让你满意,这俩天我们先住客栈。
池纯音不疑有他,像个小媳妇似的,顾驰说什么她听什么。
只是他平时这样忙,管新宅子的事情难免分神。
她主动揽活道:不如你将房契交给我保管,采买那些事交给我去做。
顾驰笑意凝固,并未直接回复。
池纯音发现自己失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