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顾驰紧牵着她,却异常沉默。
  池纯音发现身边人的不对劲,疑惑道:怎么了?
  他好像有心事。
  顾驰紧盯着他,你觉不觉得,今天这出戏,演的很有道理?
  什么道理?
  她刚才光顾着回忆去了,而且这戏并不合她心意,根本就没给过去眼神。
  池纯音摇摇头:既然昔人已逝,生者更要好好生活。
  顾驰神情倨傲,话音带着微不可察的满意:确实,放着舒坦日子不过,吃饱了撑得。
  池纯音颇为认同,点点头继续道:若那个人在她心中很重要,时刻怀念就是了,何必寻死觅活呢?就像梦中人一样对她做的那些事一样,虽然不知他现在在何处,可她会永远记得他的好。
  顾驰舒展的眉头一下子紧缩起来:时刻怀念?
  是啊,既然是很重要的人,记在心底便是了。
  不行!
  什么不行?
  顾驰意识到自己漏了马脚,遂转了方向:我说得是,谁知道那女子心上人是不是真的痴情,他可能早就忘却前尘,或者说根本不在意前尘的人了。
  池纯音发现顾驰越说越认真,恍惚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猛地抽口气:你是不是听到了我的梦话?
  顾驰并未出声,站在原地,答案昭然若揭。
  他就是听到了她的梦话!
  难怪,难怪他今夜回来的那么晚。
  池纯音抬眼打量着面前人的神色,感到二人间的气氛似是凝固了,有些不知所措。
  她有些心虚,昨夜那梦如走马灯似的把前几年的日子过了一遍,梦中人先前待她的好,只是分散年月中。昨夜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在梦境中那些埋藏在心底的事又浮现出来,想到梦中人落得一个死得不知所踪的结局,情难自抑下,眼泪都把枕巾濡湿了。
  竟叫顾驰知晓他娶过门的夫人为别的男子流泪,换做任何个寻常男子都怕不能忍受吧。
  他索性承认:是。
  顾驰清隽面庞蒙上层凛冽的寒霜,模样疏淡,又亟待她一个答复。
  可池纯音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
  去解释她对梦中人只有朋友之谊,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吗?
  她不想骗人。
  池纯音拉着顾驰的手渐渐松开,无力地要落下去,俩个人中的冷淡气息逐渐明显。
  而顾驰忽然间使出力,再度攥紧她的手,不叫它垂下。
  俩个人隔着些距离,手却横在中间,紧紧连接在一起,这样面对面的对峙,冷淡疏离又有些亲密,有几分奇怪。
  顾驰微顶起腮,静静地看着她,终于开口:所以
  对不起。
  池纯音低下头,但她的歉意只对昨夜自己的不专心上,毕竟顾驰费尽心思为她准备生辰,而她的梦境里却是另外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设身处地想想,若顾驰喊出长宁郡主的名讳,她也会很不开心的。
  而顾驰显然是误会了,自嘲轻笑几声:我懂了。
  他表情渐冷,一副随时随地要甩开她的架势。可手越牵越紧,根本不舍得放开她。
  池纯音看着二人连结处,忍俊不禁:你懂什么了?
  不就是心悦的人?顾驰眼中黯淡一扫而过,紧盯着她:谁没有似的。
  这下换池纯音说不出话了。
  不用他提醒,她知晓他心里也有过郡主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就有些没意思了,她一直都是个朝前看的人,梦中人已经很久没有讯息了,既然要嫁给顾驰,她再也没想过之前的那些事情,昨夜也不知怎么了,就是梦到他了,还叫顾驰发现了。
  乌金西坠,街上人潮涌动,火树银花甚是绚丽,街道正中央却有俩人驻足相向,似是憋着一股劲,谁都不说话。
  这应当是他们成婚后,第一次起争执。
  娘曾经同她讲过,夫妻平日里蜜里调油得看不出什么,若意见相左的时候定要先低头,否则失了夫君心意,叫他纳了妾室就不好了。
  她一点也不情愿顾驰真的纳了新的人回府,住在送给她的院子里,日日缠绵,做尽他们俩个人这些时日不足为外人道的事。
  池纯音觉得有些无趣,想抽回被他紧攥的手。
  顾驰不肯放,攥得更用力了。
  她语气有些怨:你弄疼我了。
  周围不少经过的人投来目光,这对俊男靓女光看相貌甚是相配,只是这神情,好像在闹别扭。
  顾驰听她的话,虽然放下了手,话音冷淡:他是谁?
  顾驰既然主动问,池纯音也没有什么瞒着他的。
  只是这个问题很刁钻,准确来说,她也不知道梦中人的名讳。
  她摇摇头:我不知道。倒像是故意隐瞒似的。
  心悦一个不知道名讳的人,这换做常人也不会信吧?
  顾驰神色倦怠,淡淡道:算了。
  池纯音望着他,顾驰这个人傲骨在身,最不喜欢做自讨没趣的事情,今夜的他兴致乏乏,难得看他这副低沉模样。
  不知为何,她不想看见顾驰露出这样的神情。
  池纯音急着辩解道:我没有故意隐瞒你。他只是个普通的死士,不是什么大人物,也不方便告诉我他的名讳,我们只是萍水相逢。
  顾驰目视前方,装作不在意:你,为什么那么心悦他?
  没有那么,只是一点点。
  顾驰睨了她一眼,眉头松动不少,那为什么昨夜哭得那么伤心?
  池纯音絮絮叨叨,并没有将细节尽数告知,怕顾驰知晓后又多想,也怕他误会他们是什么爱而不得的关系。
  其实不是的,她当时只是贪恋这个无名无籍的死士对她的好。
  池纯音说完了,侧首望着身边的人。
  顾驰神色怅惘,不知在想些什么。
  顾驰,你还在听吗?
  在听。
  刚才池纯音说的每一句话,顾驰都放在了心里。
  在过去的几年,确实有个人在暗暗关心池纯音,他早该想到的,池纯音这样好,本来就不是他一个人的私有物。
  他刚才还同秦禹讲,死人怎么争得过活人?
  就算池纯音再怎么否认,他也能听得出来她刚来汴京那几年,更多的话只愿意同那个人讲,他们有过很浓墨重彩的曾经。
  这些都是他已经错过的。
  池纯音还怕顾驰不相信,再三强调起来:我真的不知道那个他是谁,他来无影去无踪的,我们的往来也不如你想的那么多。
  顾驰敛着眼皮,并没有什么兴趣,依旧张狂:我知道他是什么干什么?难不成现在去刨他的坟?
  她蹙着眉,他怎么对逝者一点敬意也没有。
  可是恍惚间,她反应过来什么。
  你为什么要刨他坟啊?
  顾驰睨了她一眼,冷淡道:你说为什么?
  池纯音愣了片刻,全身上下像是涌动起了一股暖流,眼底浮现出道白光,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堂姐今日告诉她,要想试探顾驰的心意,有千千万万种办法,若想知道郎君心中有自己,就从细节看就行了。
  顾驰这么在意她的过往,他应该是,吃醋了!
  池纯音忽然间想起刚才顾驰那句意味不明的话。
  顾驰目不转睛,话音不屑,对她说,心上人,谁没有似的。
  他刚才的话,好像是对她讲的。
  二人回了府上,顾驰依旧耷拉着副眉眼,整个人提不起什么兴趣。
  池纯音倒是完全相反。
  刚才顾驰明明态度很不好,可是现在回想起来,倒觉得他有几分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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