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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他温和笑道:“裴小姐又不是常人。况且,裴小姐这么聪慧,回京后肯定升得很快,以后也会穿。”
  裴昭沉默片刻,道:“殿下,若是查清真相,我大概不会留在京城。”
  崔珩微微一怔,问:“你……要回吴州?”
  “嗯。”
  “为什么不继续做官?”
  “人各有志。阿父不惑时头发便全白了,阿娘身子也不好,足以见得,若是想做什么好官,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还不如回吴州做闲人。”裴昭回忆起往事,“而且,阿娘还在的时候便说,等致仕后,便带我去江南道,江南景色好,若是能在那度过后半辈子,肯定……”
  裴昭的声音弱了下去。若是依着当年的安排同王藻成婚,多半还是得一直留在京城。
  崔珩这时也道:“若是当年,恐怕裴小姐得留在京城做王夫人。”
  “……做王夫人也挺好。”裴昭故意说,“反正当年的王藻总不会亏待我。”
  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事,崔珩冷冷笑道:“裴小姐先去王家住些日子,再说这种话也不迟。”
  裴昭皱起眉:“王御史对殿下有恩,殿下对王家还这样有敌意。这是为何?”
  崔珩蓦地一愣,脸上顿时笑意全无:“有恩?谁告诉你的?”
  裴昭定定地望着他的黑眸:“我猜的。”
  “火场时,殿下不顾安危也要确认王萼的安全;苍梧山时,我说王萼有问题,但殿下回来后,毫无动静;而在京城时,殿下看上去和王御史关系不浅。”
  “殿下不喜欢王萼,但却能做到这种份上,我猜便是王御史的缘故。”
  “王御史对殿下有恩,而且不是一般的恩。崔韫晖,我说的对么?”
  崔珩似陷入了遥远的回忆,过了一会,莞尔道:“王御史对本王的确恩重如山。”
  裴昭这时问道:“所以,鬼市时,殿下说香囊‘不好闻’,是不是发觉里面有莺尾根?”
  “那只是其一而已。”崔珩说完,掀帘看着雨幕,“裴小姐,雨小了一些。”
  -
  衙门前花花绿绿的纸伞一把挨着一把。
  “你是主审官袁大人么?”还未走到衙内,裴昭便被一圈圈围住,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道,“那等背信弃义的小人,袁大人可要好好审。”
  “本官定不负诸位所托。”裴昭行了一礼。
  “有大人这句话就好!”老者抚须点头,“听说那姓陈的贪官就是被晋王殿下绳之以法的……足以见得,晋王殿下是个为百姓着想的好官!”
  “陈家行刑那日,我去看了,殿下生得比神仙还好看呢!”
  “真的假的,话本上明明说,晋王殿下长得青面獠牙,所以赤罗国的小儿才怕他……”
  “诸位轻点声。”裴昭有些尴尬,“殿下就在后屋休息。”
  但人们却讨论得愈发热烈。
  裴昭只好让衙役来维持秩序,谁知刚一转身,便听到了一个温和而熟悉的声音:“袁姑娘。”
  门廊下的红衣青年目光温柔,眼底噙着笑。
  第39章
  邀请
  隔着一道墙, 外面的讨论声小了许多。
  王萼温声道:“听嘉言说,袁姑娘这些日子气色不佳,看上去没有休息好, 某便带了安神的香囊来。”说完, 一旁的金烛立刻将巴掌大的锦盒捧了上来。
  莺尾根是否是王萼故意而为,裴昭尚不知晓,此时突然相见, 心底情绪翻涌,质问的话绕到嘴边, 又想起往昔在京城的情谊, 最终噎了回去, 只一脸平静地盯着他看。
  王萼干笑了一声, 道:“袁姑娘……若是不喜欢,某也不好勉强。”
  屋内安静,潺潺的雨声变成了重音,有人在堂口停留, 又转身离去。
  金烛急切道:“袁姑娘,这香囊可不是别处买的,是二公子自己调的,二公子他……”
  “王长史原来会调香?”裴昭眼神微动。
  “嗯。上次送给姑娘的香囊,也是某自己做的。”王萼的目光坦然而纯粹, “不知那以后,姑娘的眩疾有没有好些?”
  “嗯。”裴昭于是试探道,“子实, 莺尾根真的能治眩疾么?还是有什么别的功效?”
  王萼微微一愣, 随即淡笑道:“袁姑娘这是在怀疑什么?莺尾根,可是治眩疾的良方。你若是不信, 找一本香谱看看便是。除此外,那日的香囊里,还有当归、白芍,可以柔肝,专治头晕目眩……某因为体弱,对此了解许多。”接着,他打开锦盒,露出里面镂着花鸟纹的银香囊,“袁姑娘不想收也无妨。艾叶、茯神、沉香、百合,再加上夜交藤,是某失眠时的配方,你可以试试。”
  裴昭迟疑片刻,将香囊收于袖中,故意道:“子实,我想和你学调香,不知你何时方便?”
  还是得去他的住所确认一下。
  王萼眼底闪过一丝错愕,但瞬时收敛情绪,淡淡一笑道:“下次休沐,某便有空。”
  这时,县衙的廷尉谢植走了过来。他的目光游移在两人间,笑道:“下官从未想到,小小县衙,竟有藏龙卧虎的一日。不但王长史在,晋王殿下也在。”又道,“再过一刻钟便是审讯的时候了,袁司马请随下官来。”
  -
  外头暴雨暂歇,围观的百姓多了不少。人们挤在门口,探头探脑,叽叽喳喳着:
  “老身还以为这背信弃义的东西,会是个凶神恶煞的家伙,怎么,怎么竟是个少年人!”
  “是啊!这少年长得清俊,可不像是什么忘恩负义的人……”
  “看他这模样,估计已经受了不少刑!哎,不知会不会屈打成招呐?”
  菰蒲穿着单薄的白色囚服,长睫低垂,眉眼间早已无那夜的冷冽之气。因数日受刑,唇色淡得和白瓷般的肤色别无二致。
  深秋的凉风从堂里穿过,少年冻得浑身发抖。
  “安静。”裴昭敲着惊堂木,板起脸,“若是从皮相能辨认善恶,还要本官做什么?况且,好看的皮相最能迷惑人,你们怎不知他……”还未说完,一旁的谢植低声打断道:“袁司马,这些话需要转达给菰蒲听么?”
  裴昭摇头,接着,便照着堂审的流程问话:“乌罗惟灵,你是邕州邕宁县人,十一岁那年因水患失去双亲,被南巡的晋王殿下募入王府,代号为‘菰蒲’,此后,留在邕宁县以训蛇为业。殿下于你如再生父母,而你却勾结京城逃犯董某,在殿下微服私访时行凶下蛊……乌罗惟灵,以上罪行,可有冤枉?”
  谢植把这段话译成苗语。
  “没有冤枉。”
  “他认错认得这样快。”有人轻声道,“也不知会不会判得轻一些。”
  裴昭眉心微皱:“乌罗惟灵,殿下待你不薄,你这样做,可是有人指使,若是有,指使者又是谁?”
  卫婴在用私刑时,便一直未审出这个问题。眼下,菰蒲毫无表情地望着她,一副视死如归的态度。
  裴昭不打算纠结这件事,转而问:“你种下的双生蛊,另一只蛊虫在何处?”
  邕州城的苗人不比容州多,种蛊也不算流行。围观的百姓顿时议论纷纷:
  “可是‘同生共死’的双生蛊?”“俺还以为那东西只存在书里,没想到竟是真的!”“难道这少年把蛊种在殿下身上了?堂堂王爷,性命被控制在别人手中,那还了得!”
  菰蒲嘴唇一弯,轻笑着低声说了句苗话。
  谢植道:“他说,若是让袁司马知道了另一人是谁,他不就失去价值,必死无疑了么?”
  裴昭冷笑一声:“乌罗惟灵,你既然惜命,为何不将另一只蛊虫种在自己身上,然后在苍梧山时,直接离开邕州?”
  少年薄唇微动。
  裴昭又道:“乌罗惟灵,你良心未泯,动手杀掉了董某,但如今却迟迟不肯告知本官蛊虫的下落,是怕被殿下责罚?你若能如实说出蛊虫的下落将功补过,殿下自会念着往昔的情谊,饶你一命。”
  菰蒲垂下眼,重新回到一言不发的样子,审讯再度陷入僵局。
  “看来,比起你自己,种着蛊的那人更加重要。”裴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翻看起手边的文状,“可你的家人早已亡故,本官一时想不到有什么人值得豁出性命保护。”
  裴昭走到菰蒲面前,弯下腰,用惊堂木抬起少年的下颌,细细端详。接着,附在他耳边道:“乌罗惟灵,不会是你的情人吧?”
  菰蒲猛地颤了一下,随即冷笑道:“听不懂。”
  明明听得懂。
  “这少年人怎么脸红起来?”眼尖的人道。
  “袁姑娘年纪轻轻,又长得秀净,若能和她贴得这样近,谁不脸红。”不知何时,金烛也成为了围观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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