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说完又特地介绍身后的伟岸青年:“这是我们国家的六皇子。”
  “噢我知道了!”小苹果一拍手,有些高兴:“是那个喜欢毛绒绒的吴国对不对?”
  她记得自己和褚姐姐她们一起去过的,坐了马车,喝了嬢嬢调的好汤水,还吃了爪爪冰棍!
  咩咩叫的声音不绝于耳,小苹果挪着步子向前,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小羊腹部上的毛,感叹:“好多羊啊!”
  那位奉命而来的六皇子“害”了一声,摸着后脑勺笑得爽朗,“这算什么?路上还卖了一些,跑了一些,要不然更多呢!”
  小苹果很给面子的“哇”了一声。
  这些千里迢迢赶来的牲畜各个都不孬,果然都是好鸡鸭。
  鸡很肥,壮且有力,鸭子嘎嘎嘎的声音几乎要把这里变成一片黄色的海洋。
  其实,自玉京地动的消息透露出去后,有的国家简单粗暴,自发捐了款捐了物资;有的国家派遣了经验丰富的人员帮他们渡过难关;还有如吴国这般的,千里迢迢不辞辛苦地送来了鸡鸭羊群。
  并且,是以绝对亏本的低价售卖给他们。
  倒是颇有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暖心架势。
  不过这份礼真真是送到昭国百姓的心坎上了,大家都喜得不行,每一只鸡都想亲自上手抱抱,掂量掂量。
  天晓得他们多久没养过鸡鸭了!
  自从池塘干涸、河水枯竭、上天不再降雨后,他们都多少年没瞧见过一根鸡毛了?
  有人喜得说不出话来,只被眼前琳琅满目的鸡鸭挑花了眼,“哎呀,这……这可真是……”
  这可真是惊喜的让人不知道说什么。
  殷实人家都赶紧拿着钱兜去询问羊的价钱,家境不甚富裕的人家都咬咬牙,拿出自家所剩无几的积蓄去挑选鸡鸭。
  千载难逢的机会,错过这回可就没下回了!
  那边大人成群结队如鱼得水地挑选合适的家畜,这边小孩子们还不太懂鸡鸭到底代表着什么,只是觉得热闹,哦哦哇哇叽叽喳喳的聚在一起抽陀螺。
  一群淌着鼻涕、脏兮兮灰扑扑的小孩或蹲或跑,尖叫嬉戏,呼朋引伴。
  人群最后面的寂静处,小苹果安静的看着这一幕。
  坍塌灰暗的废墟旁边不再是断肢残骸,而是新生骨血,像糜烂的尸体上生了只蝴蝶,开了支花。
  生机的后面还是生机。
  她架出自己的画板,忽然很想将这一幕画下来。
  她在这里安静的低头描画,渐渐的,吵闹声越来越小,其他小孩子也不疯跑着尖叫打闹了,抽陀螺的也不抽了,都不自觉慢慢围拢了过来。
  “这是什么?”
  他们很好奇,却又觉得画纸太过干净而不敢动。
  这应该是纸吧?这纸真白!比刚才那群羊的毛还白!
  他们敢打赌,天底下绝对没有比这更白的东西了!
  有个小男孩伸手碰了一下洁白的画纸,瞬间,黑乎乎的小手就在上面留了个印,他吓得不行,整个人一动不敢动,恐慌又无措:“对不起,我…多少银子?我赔给你。”
  小苹果顿了顿,看到那个黑手印,又想到自己很珍惜的一盒盒颜料,忽然有了个新主意。
  那些小孩子都战战兢兢的,以为这个干净到有些格格不入的小孩会生气,但……
  不到须臾,这一群闹腾的孩子就乖乖排好队,跃跃欲试地探头往前看。
  小苹果让他们选自己喜欢的颜色描在手上,作手印画,颜料盒里如同被打翻的夕阳余晖,各种颜色都备得齐全。
  官绿、螺青、缥碧、紫苑、嫩黄、朱柿、粉米……
  看到有个小女孩兴高采烈选了烟墨色,排在后面一个小男孩悄悄松了口气,扭动了下身体。
  其实他也想选粉色的,多漂亮呀!
  为什么大人都说男孩子要有男孩子的样,不能喜欢粉色呢?搞得他都不敢选粉色了。
  轮到他时,粉色的颜料刷在了自己手上,凉凉的,痒痒的,感觉……
  很新奇!
  最后在那幅画上,每个人都按上自己的掌印,五彩缤纷的小手印在阳光下灿烂得紧。
  小苹果反复翻看这幅画,喜欢得不行,高兴的捧着脸自言自语:“带回去给褚姐姐看。”
  …
  人群外围站着一个皮肤苍白、姿容昳丽的男子,正是微服出宫的徽元帝。
  旁边围着的一大圈看似普通的老百姓,其实也都是暗中护着的精锐。
  几位心腹重臣跟了一路,自是看到了眼前欣欣向荣的盛况,忍不住心胸激荡,“陛下,这都是您治理有方的结果,如今过此劫祸,想来今后定会一切顺利,百姓皆可安居乐业……此乃社稷之福、万民之福啊!”
  徽元帝并不这么认为。
  他们怎么可能是白来的呢?
  再者,又真的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吗?
  之前两国关系虽然也算友好,但远远达不到这种相熟的地步,吴国这次甚至还派了一个皇子亲自过来护送慰问,态度不可谓不郑重。
  他语气寡淡:“天下熙熙为利而来,天下攘攘为利而往。”
  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白给的仁慈?
  只不过是自己又沾了褚掌柜的光罢了。
  之前昭国旱灾,也没见他们这般兴师动众舟车劳顿,现在这样又是为了哪般呢?
  是因为之前褚掌柜投了门店在他们国家。
  说是想回报一二也好,是想为将来争取更多门店也好,总之,他们这么做了,而说到底,这次终究是自己得了利。
  自己不如仙人远矣。
  而在无人问津的角落,因为百姓都争抢着去挑鸡鸭羊群,所以显得没什么人的募捐箱格外冷清。
  一个戴着帷帽的青衣女子走过来将手上荷包打开往里面一倒,装在里面的金元宝就争先恐后掉入募捐箱内。
  倒完一个,她又从腰间解下另一个荷包,像刚才一样把金元宝都倒进去,随后又从背着的包袱里掏出第三个荷包、第四个荷包……
  金元宝互相碰撞,在募捐箱内发出沉闷喑哑的响。
  而在临走前,她忽而转头,透过帷帽远远地看了隐在人群中的徽元帝一眼。
  阳光轻灵的跃过睫毛落在他的脸上,他琉璃色的眸子里仿佛有被光影切成碎片的海浪。
  她从未见过海,想来也如他的眼睛般深远邃和。
  风吹起了帷帽一角,使她露出一小截精致的下巴和淡粉色的唇,她迅速伸手掩了掩帷帽,快步走了。
  徽元帝忽似有所感,抬头向这边望来。
  但原地已空空如也。
  第179章 割袍断交
  而在他看别人的时候,别人也透过人群在看他。
  无晦把玩着手里的茶杯,话语间颇有兴味:“你说他怎么敢的?”
  他这样站在人群堆里,不是等着别人去刺杀吗?
  要说他是艺高人胆大呢,还是无知者无畏?
  身后站着的黑袍人很聪明,立马道:“属下这就去安排。”
  无晦却盯着徽元帝一动不动,然后突然笑出声来,是那种低低的,很畅快的那种笑:“不,我们的人不要出手。”
  那个黑袍人抬了下头,明明整张脸在黑色兜帽的笼罩下看不清神情,可无晦就是知道他在等自己的请示。
  他继续把玩着手上的茶杯,因为心情大好,此时甚至有闲心点拨:“他做那些事不就是想取民心吗?那就让他心中的民来杀他。”
  黑袍人脑子如拨云见雾般立即会意:“属下明白了,这就去办。”
  他刚想转身走,身后却冷不丁传来一道声音:“去办什么?”
  凌扈从门背后走出来,瞟了一眼身形稍显僵硬的黑袍人,然后紧盯着自己哥哥,再次重复了一遍:“去办什么?”
  黑袍人没动,下意识看了眼自己主子,罕见的露出一丝迟疑,意思分明是:主子,还去吗?
  无晦将茶杯放下,垂眸慢条斯理的拿手帕擦着手,然后抬头看了一眼自己弟弟,温声道:“我没有像上次一样绑你强迫你走,那你也不该插手我的事。”
  “如果你的事又是做些烧杀劫掠的恶事,那我情愿上次被你绑走杀了算了。”凌扈毫不相让:“哥,我不会让你继续作恶的。”
  无晦将擦完手的帕子丢到一边,对他话中的坚持并不以为然,态度温和地像在对待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你还年轻,别说什么死啊活的。”
  接着,向还在等候自己命令的下属扬了扬下巴,那个黑袍人如蒙大赦,转身就要走,可下一刻,他的大腿被人猛地抱住了。
  黑袍人机械般的,缓缓、缓缓地低头。
  只见自己主子的弟弟半躺在地上死死抱住自己的大腿,号得撕心裂肺:“不准走!不说清楚去干什么就不准走!”
  黑袍人僵在原地:“……”
  嘶……
  虽然是这么回事儿,但这词怎么这么让人别扭呢?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