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呐，钟离，这段时间过后，还能再见到你吗？”没头没尾地，少年突然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为何有此一问？”钟离没有立即给出答案，而是反问道。
“因为，你看，我们每天都会见面对吧？就像之前我和琉璃一样。可是过了某一个阶段后，总会有新的生活。”西园寺望说。
这样的担心不太像平常的西园寺望，是被“他”所影响？还是被雨所影响？钟离想。
“或许的确如此，但以普遍理性而论，‘离别’亦是‘重逢’的一环。”青年回应。
“嗯？这个角度倒是很有趣。”西园寺望笑了起来，说道。
在与独特的友人的闲谈之中，等待雨停的时间褪去了空耗，在记忆一角染上了轻盈的色彩。
因此来也匆匆的落雨又匆匆离去后，西园寺望甚至觉得有些可惜。
等他们快要走到池塘所在的地方时，已经接近黄昏时分。
大约是因为池塘之主的威慑力，这段路一向相对安全，今日却显得有些气氛不稳。
这种不稳在钟离用余光瞥见了一只瘦长妖怪时，得到了印证。
妖怪并没有袭击他们，只是严丝合缝地踩着他们行走时脚印落下的地方，落后几步默默跟随在他们身后，嘴里还念念有词。
“三十，二十九，二十八……”
听起来是某种倒计时。
若倒计时结束后只是发起攻击还好，但要是触发了什么妖怪独有的机制，对于钟离身边的西园寺望来说，会有遭遇危险的隐患。
钟离思考着这些，已经开始拟定应对的方法。
就在这时，走在他身边的人突然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腕，转过身朝他们身后低声喝道：“退下！”
那只妖怪受到了惊吓，形态几经扭曲，化为一缕白烟逃走。
是“他”出现了。
大概是察觉到了威胁，自发与西园寺望的主导意识进行了交换，这样看来，“他”在二者之间已经变成了强势的那一方，今日的分离势在必行。
否则西园寺望就会彻底被“他”所取代。
为此，钟离对上了那双比起“人类”，更接近“妖怪”的眼睛，说：“阁下……不是望。”
“为什么会这么认为？”他说道。
“第一次见面时，阁下就回避了我的问题。”钟离回答。
——“不知从池塘里向上望去，看见的月光与雨水，是否是与我们同样的景色？”
青年的这句问话再次在他的记忆里回响，当时他的确对此感到有些烦扰，付出了一些代价将西园寺望推了出来。
“你很敏锐。”他说。
事已至此，对钟离连日来的行动的目的，他多少也猜到了一些。
只是要想将他从西园寺望身上强行剥离，对后者而言不是件好事，一不小心可能会让少年的意识完全被吞噬。
至于自行离开，现在的他即使有心，也无法达成。
最好的方法就是等待自然分离，人类仅会损失一些记忆，可钟离似乎并不打算顺应这种方式。
在这样心照不宣的情况下，钟离却说道：“我们还未到达此行的目的地。”
既然青年这样说了，他便没有强行要求钟离说出打算采取的方式，和钟离一同继续朝池塘的方向走去。
“阁下认为自己和望是同一存在吗？”钟离一边慢悠悠地行走在山路间，一边问道。
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本来并没有问出口的必要，可青年还是开口了。
正如他对钟离的评价一般，对方很敏锐。
有着几乎同样的记忆的两个意识，是否为同一个存在，或许不太好回答。
但要说人类和妖怪是否为同一存在，那么答案不言而喻。
“五岁时，琉璃第一次发现了我们的不同，那时她十分害怕，但还是大喊着要求我从哥哥身上离开。”他说。
可能是年纪小，又情绪起伏太大，睡了一觉起来她就完全忘了这件事。
之后他只有偶尔的时候会出现，就像是在水里憋久了，上来换换气。
他所经历的时间，对于西园寺望来说也是记忆的一部分，跟自己的经历没什么两样。
随着他附身在西园寺望身上的时间增长，人类的那一方不免渐渐弱势，到近来变成了出现时间五五分的情况。
对于扮演西园寺望，他已经轻车熟路，可要说取代西园寺望，则并非他的本意。
所以他也有些好奇，钟离会怎么将二者分开。
“分离之后，阁下可有什么想做的事？”钟离说。
“四处看看吧。”他语气随意地回答。
“嗯，闲游山林市井，不失为一件乐事。”钟离赞同地点了点头。
说话间，他们总算抵达了那座池塘。
和他们往日到这里时一样，荷叶上蹲着一只小小的青蛙，周边寂静无人。
属于妖怪的那双眼睛，看了一会儿眼前的景色，说：“开始吧。”
第69章 见证者
如何清除螭的力量对西园寺望和“他”的影响，是钟离这段时间以来在与二者的接触中，一直为之寻找答案的问题。
而在分离之日到来之前，他终究还是找到了它。
这也要感谢旅行者的帮助。
在“他”的注视下，钟离拿出了一小块琥珀，并将它放在了地上。
与之前用于给名取周一解毒的轻策庄琥珀不同，它是来自琥牢山的产物，有着理山叠水真君的些许力量气息。
最大的特点就是……会吃人。
那块琥珀在接触到地面后，被金色的元素力与大地中的力量所滋养，膨胀成为了一人高，三人围抱宽度的树脂化石。
钟离伸出手，放置在了琥珀的外侧。
随后，妖怪眼看着那化石就这么干脆地将钟离吞了下去。
“他”不由得轻点脚步，也“瞬移”到了粘稠的树脂之中，重新掐住了对方的手臂。
在“他”正犹豫是将钟离解救出去，还是这其实是钟离所采取的措施的一环时，琥珀已经重新闭合，将他们关在了里面。
轻策庄的琥珀对螭血有效，归根究底除了物质本身的特性外，还有来自岩王帝君以及众仙家力量的加持。
那么，本就长在仙人居所的琥牢山琥珀，在经过钟离以及变小的两位仙人的施术后，也能模仿出类似的效果。
并且范围更大。
在琥珀对螭的力量进行消解时，钟离也顺势为之助力。
出乎意料地，岩元素与对方接触后，他看见了属于妖怪的记忆。
从“他”的视角出发，记忆始于那个枯水期的季节，然后是成长、家人以及蝉鸣暮雪。
正如妖怪所说的那样，大多数情况下，他都与这些并非亲历的景象隔着一层面纱，就像是从水底观看一样。
它们有时会变得清晰，把备用的“演员”拽到“台前”。
他知晓自己不是“西园寺望”，属于人类的东西也从不属于他，但要说他是“其他什么存在”，又无任何迹象。
在西园寺望摔倒在池塘的淤泥里之前的事，对他而言只是一片漆黑。
直到他的力量越来越强，莫名地在能够掌控身体时，不由自主地前往这座池塘附近，他才猜测自己可能是与之相关的妖怪。
记不起来历的妖怪无法拥有形体，他在附近寻觅了有段时间，可都一无所获。
因此自然分离的结果，对于西园寺望来说，会损失“他”在代替西园寺望与其他人相处时的记忆，而对于“他”来说，则会变成没有凭依的黑影。
隐于夜色，沉默不语。
倒确实可以脱离人类自由地四处游荡，就是“看看”无法实现了。
这为钟离补足了之前的猜测的细节。
有螭血留下的毒素影响，不采取任何措施就任其分离的话，两方都必定会受到损害。
尤其是已经被“分裂”的妖怪那一方，会比只是被波及的西园寺望损害更大。
面对这种局面，就连本体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在“他”身上的毒素溶解并能够回想起之前的记忆前，两者一旦靠近就会激化毒素，使其造成更强的破坏力。
这便是“他”明明在池塘之主的领地，却从未见过池塘之主的原因。
本体大概认为经过百年千年之后，那些毒素会够随着时间的流逝被稀释，就算没有稀释，也可能找到有效的解毒办法。
反正妖怪的时间很长，他们可以等待。
为了不让认识的人类们太过忧虑，在田沼家时三筱并没有和盘托出，至于对钟离采取的行动，他也只是抱着看看能够做到什么地步的心态。
还好璃月并不会放任这样的事情发生，等待的时间经过“解毒”后会急剧缩短。
两个小时过去，琥珀在钟离的引导下再次打开，因为解毒耗空力量，变回了原先的样子。
外界的时间已经入夜，朦胧的月亮挂在天际，偶有微风吹过，带来丝丝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