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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叶玫见她犹豫,又想起:“哦……你要是中秋之前都不回去,那就等她来再给她吧。”
  “中秋?”林清岁疑惑。
  叶玫颔首一笑:“春节晚会没能让孩子们过去,她心里一直记着呢,也一直在争取。这不,正式文件已经下来了,定好了中秋晚会过去。晚云没和你说吗?”
  林清岁愣了愣,尴尬点头。
  “大概是不想让你再多忙活,”叶玫想了想,还是把手里东西给了林清岁:“这些你拿着吧,你要是最近上去就带给她,要不然就等中秋她来。这之前你看看,你们要是视频打电话什么的,能用得上也好啊,放我这里也是浪费。孩子们还等着排练,那我就先走了。”
  叶玫的背影在幽暗的路灯下照得瘦长,林清岁看着她远去,捧着手里沉甸甸的托付,一时间不知道何去何从。
  那晚秋雨绵长,她辗转反侧,数着距离中秋的日子,心烦意乱而不绝。
  头有些昏沉,胃间也隐隐作痛。心头沉闷得时常叹气来缓解,坐起来不是,站起来也不是,走动徘徊不是,停滞不动也不是。
  想着吹吹风透口气,于是出门去。
  一路漫无目的地走,时而急促,时而缓慢。某种混沌中的指引,让她无心去甄选其他,只无意地跟着走,走过田边的泥巴路,也走过新修的水泥路,走过流水,也走过石桥。
  最后,不知不觉走进了山林,等再回神,风已经把她带到了那座无名碑前。
  这座山林流传着可怖的故事,埋葬着人人敬畏的先人。她走得时候不体面,学生怕有人报复,为她找了处清净地安葬,还特地不留姓名,以隐去踪迹。
  后来村干部几次合计着翻修坟墓,都被学生们驳回。说校长生前就低调为人,喜好清净,奉献了一辈子,该留个自由。
  林清岁对这些从来没有什么意见,轰轰烈烈的死,还是悄无声息的死,死了就是死了。
  死了,就没有了。
  可她头一次,在坟前跪了下来。内心巨大的想念宣泄,依偎着分明冰冷的石碑,却好像受了委屈的小孩终于投入了母亲的怀抱,只觉得无尽慰藉。
  温室软床不能让她入眠,靠着石碑,却安睡了一夜。
  雨落了一夜,一直连绵到清晨。
  也许想念化作了墓碑前的祈愿,也许温柔的奶奶听到了她内心深处的不甘,也许上天都在垂怜于她。
  不应该有什么神灵,只是梦吧。
  她缓缓睁开眼,朦胧里只见一个单薄的身影,撑一把油纸伞,落一袭青墨染白衣,簪一抹白玉绾长发。雨中梧桐叶纷纷飘零,她也如诗如画地走来。
  那人,好像江晚云。
  一点点走近,步伐或因担忧她的现状而急促,又似乎有种早有所料的从容。眉间轻轻凝起悲悯,双眸却含情脉脉,流露着久别相见的欢喜。
  油纸伞为她挡去了雨,她垂爱蹲身,临近她的视线,真真实实抚摸她的脸,叫她看清了,这不是一场梦。
  她如神迹一般出现,就在她眼前。
  “清岁……”
  林清岁早分不清自己脸上是雨是泪,一并被江晚云温柔手抚摸逝去。
  这世上真的没有神灵吗?
  她头一次动摇了。
  第79章 暖炉“剩下的路,我带你走。”……
  到怀安的路山高水长,也总有人愿意千里迢迢的来。
  江晚云低和的目光,带着柔柔疼惜和心痛,落在林清岁的脸上。
  而林清岁微微仰头凝视着她,目光那样破碎,又那样桀骜。以至于她被这目光惊得眉梢一抬,无言疑惑,不想林清岁忽然起身撇下了雨伞的庇护,直径闯进雨中,朝着山林深处走去。
  “清岁!等等!”
  雨路泥泞,她来的时候着急,没留心换双合适山路的鞋子,林清岁越走越快,奈何她也只能撑着伞一路跟。
  林清岁一路往天梯石阶上去,步伐不算快,甚至因为高烧昏沉,走得有些晃晃悠悠。
  江晚云也许早就能追上,只是也逐渐明白了林清岁想与她保持距离的决心,克制着担忧和无奈,只一路默默无声地跟着。
  好在风雨不算无情,只细细绵绵地打在她的油纸伞上。
  那伞很重,她总想着要为她遮风避雨,才一路都不舍得丢掉。
  终于林清岁走到了天梯尽头,在花山庙前停了下来,体力耗尽瘫坐在长椅上。江晚云停留片刻,怕越了边界让她不适,又怕让雨淋湿了她的期待。最终还是走到她身边,无声为她撑着伞。
  林清岁垂着头,再没有力气逃跑,只无力闻声问声:“为什么要来找我……”
  她重新抬起头,对视着那双眼睛。她知道江晚云像是含得下世间一切,看得清苦难,也容得下险恶。以至于自己曾经那些自作聪明的目的,又因这份“目的”自以为是的觉得自己利用了江晚云而抱有的亏欠和纠结,都像是跳梁小丑。
  江晚云追了她一路,她才明确江晚云是来找她了,不是因为来接山里那些孩子才顺便看看她,也不是刚好路过。
  可她也深有自知,江晚云会追过来绝不是因为她有多好把江晚云死死拿捏了,而是江晚云就是这样一个会对别人放心不下的人。
  她讨厌江晚云没有和她一样的生气烦闷的情绪,讨厌江晚云在她冷漠告别后任然对她无限宽容,也讨厌自己那芝麻大点的心眼,无法比拟江晚云的德行
  她无地自容。
  “你回去吧。我也有自己的骄傲和自尊,明知道配不上的人,我林清岁高攀不起,也不要你垂怜。无论是友情,还是爱情。”
  说完,她抬起头来用最冰冷的目光漠视着江晚云的柔情,心中却想:
  你如此,我怎么敢觊觎。
  可江晚云既然能看透她的“目的心机”背后的热情单纯,又如何看不透她冷漠无心背后的真情流露。她只无奈蹙了蹙眉,把这只小刺猬拥入怀中。
  她知道那每一根刺都是一处伤口,小到童年在乡间跌倒爬起来却四顾无人的委屈,大到用一生的爱与善意都无法治愈的被抛弃的噩梦。因而她一遍遍不厌其烦地抚摸在她的尖刺上,尽管偶尔也刺痛着自己,也依然一遍又一遍妄想抚慰。
  “我上个月就出发了,可是这一路天气实在是太不好了,我一直赶,紧赶慢赶,还是太晚了。让你等了很久吧,对不起。”
  林清岁在她怀中疑惑地抬头,眉头一凝,过后眼泪短线珍珠般落下。她没有想到江晚云会这样轻松又松弛地回应她的问题,也无法抵抗地又一次沦陷,掉入她的温柔陷阱。
  她想挣脱她的怀抱,告诉她不要把她当小孩一样哄。可她实在没了力气,只昏倒在她温柔怀中,什么都不再想了。
  江晚云揉着她的头发,终于忍不住落泪。
  这些日子她时常在想,这世上万事万物也许冥冥中自有命数。如果不是樊老的戏拯救了她病中的灵魂,如果不是林惠贤和李海迎救助了那个与她们毫无血缘之亲的婴儿,如果不曾有哪些偶然和意外,如果林清岁不曾坚持不懈地靠近,如果她不曾一而再再而三地放任她步步为营,她们不会相遇,更不会相惜。
  至此她相信这是她的宿命,相信是因为等着这个宿命的实现,上天才让她苟延残喘到现在。
  也许笃定了昏睡中的人听不到吧,她才敢吐露*心声:
  “她生前耗尽她的一生把路铺了一半,死后,一定也是四处祈求神明,好不容易才把你送到我的身边。你一定不能自暴自弃。我也不能放弃……
  清岁,你就是我的宿命。”
  等到雨住云开,日落的余晖染红山头,天梯的尽头连起一道彩虹,延续了往后的崎岖。
  远远望去,七彩的光影中,那柔弱的病西施不知道哪里来的毅力,背起了高烧昏沉的一把倔犟骨,走完剩下很长的路。
  只听她呢喃低语:
  “别怕,清岁。剩下的路,我带你走。”
  *
  木屋中燃着附近村民传递了好几手才送来的电暖炉,干燥着着屋内潮湿的空气,烘烤着椅背上挂着的滴滴答答落水的衣服,也灼烧着江晚云的目光,让那份凝望昏睡人的双眸几度泛红,又几度隐去泪光。
  她这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拿出手机,再对话框中打出简单几个字:
  「一切都好,安心。」
  从自家里出发到此刻向吴秋菊报平安,已经过去小半月了。
  按理如今的交通,再山重水复,飞机一追跃也不过一天内能抵达的路程。可飞机因为天气原因延误了,她在机场等了一天一夜都没能等到复航,只能改坐火车。
  不想临时能买到只有廉价绿皮火车的站票,她不比那些返乡的农民工自在自如,随处找个地方就能躺下一宿。随身行李里带的披肩给了受冻的孩子,把厚衣服盖在了打盹儿的老人身上,自己在窗边侧倚着墙站了整个车程,没能合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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