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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他们为什么要害你?为什么?你看见什么了吗?逃税?受贿?还是他们包养了哪个女演员?!”
  “清岁,你先冷静下来听说我,”
  江晚云握住了她的手,坐起身,安抚她越发激动的情绪:
  “我什么都没有看到。这些日子我也想了很久到底为什么,可是就算他们能改变路线,也算不准天灾。警方勘查了现场,落石就是一场意外。
  当时要让孩子们上台,领导层里就有人不满意这个安排,奈何投票结果如此,他们也只能接受。我想,大概只是想拖延我回程的时间,孩子们赶不上演出,我的计划自然也就功亏一篑。只是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林清岁想不明白:“为什么啊?那些村里来的孩子什么势力资源都没有,能威胁到他们什么?”
  江晚云望着她,泪又掉了下来,自责地摇头:“会对他们造成威胁的,是我。”
  林清岁蹙眉,百思不得其解。
  可江晚云也没再解释下去,只流着泪水悔恨:“是我害了她们。”
  林清岁便不再追问下去,抚着她,坚定道:“不管他们因为什么。他们越是想把我们藏起来,我们就越要站在聚光灯最亮的地方,给他们看。”
  江晚云倒吸一口凉气,握紧了她的手:“清岁,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不会卷入这一切。答应我,别再追究了,也别再冒险。我不想再看到更多人为了我……”
  她哽咽住,不愿说出“牺牲”那个词,心里也还挂念着那个为了她奔赴一线的至亲,叹息一声,揉了揉林清岁的头发,再接道:
  “清岁,我从来不强求什么接班人,你也不该束缚在这些事情里。跟着苏芷,你会有大好的前程,你想要的,她都能给你。
  我们的愿望都落空了,我认命了。我现在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
  林清岁虽然还不完全清楚她说的“我们的愿望”具体都是什么,又为什么都落了空。只知道自己的心愿只有一个,那就是能和江晚云共白头。
  可她不敢说出来,怕让她为难。
  所以只说:“花辞镜也是奶奶的愿望,不论是奶奶,还是你,都是对我有恩的人。怀安山水养了我七年,那本就是我命里该担起来的,我逃不掉。况且,我说过会让你赢一次。”
  江晚云无奈叹息:“清岁……”
  林清岁起身,在一旁跪下:“学生不才,多谢师父往日不吝教诲。从今往后,林清岁只有自己一人,往上没有师父,往下没有学生,所作所为,再与他人无关。”
  说完,深深叩首。
  江晚云撑着气若游丝的身子,受她最后一拜,奈何连伸手去扶起她的力气都勉强,想抬起,却又暗自收回,紧着被褥,心中的不甘又仿佛再次被唤醒。
  她的学生,她的唯一,她今生挚爱,从来不信命运,如今却说是她命里的。从来不循规蹈矩,却因她无数次束缚在礼教里。
  此时此刻,也不再挣扎于眼前,再没有力气阻止抗拒,只等她快起身过来,好再相拥相依。
  她抱着她,感恩着上苍让她再醒来,原不止为了面对世间苦难。
  “清岁,又让你受委屈了。我都懂,谢谢你。”
  第95章 病危通知(二)不管前路为何,不管上……
  那年春天,怀安村的村民提着腊肉鱼干,老早站在村口迎接省城来的医生。几天前听说派来援助的主治医怀孕了,以为又是一个借口躲避下乡的,还纷纷咒骂起来,不想还没到计划的日子,医疗队的车就进乡了。
  “大夫,我家男人那病还能看吗?”
  “大夫,我家媳妇一直说胸闷喘不上气,您帮看看是咋回事儿?”
  那医生怀着身孕,提着小小医疗箱走过了很多山路,从来时还没显怀的细柳腰身,到后来入冬时踩在雪地里的脚步越来越沉重,都一路坚持,没有懈怠分毫。后来人还常叹感,这就是那个年代的女人,蠢得只知道埋头苦干,却比谁都深明家国大义。
  好在腹中孩子宛如天使降临,十月怀胎都很顺利,孕检总是一次通过,甚至连孕反都没有。一直到生产,虽免不了辛苦,也平安顺利。
  那医生的丈夫这时才焦头烂额赶来,被村民大骂负心汉,不像个男人,后来才知道他去了另一村头帮扶,行医救人,才耽搁了看女儿降世。
  “取个名字吧。”
  医生怀抱着不哭不闹的婴孩,看像窗外,明明寒冬腊月,却有月亮高照,云从月下过,温柔似水,淡淡从容。
  “就叫晚云吧,江晚云。”
  她是春天被怀上的孩子,生在大雪时,等她会笑了,下一年春天就又来了。
  今年,冬夜里和那年一样,也有月亮。
  江晚云从小就听母亲说,她是月亮送来的孩子,是春天祝福过的孩子。那算命的预言的期限越熬越少,月亮高挂,每一分似乎都是在提醒她,上天要接她回去。
  她的生命真会如预言那般在大雪里淹没吗?她是不是再也等不到下一个春天的到来?到如今,她已经不再去想了。
  林清岁这些日子鼓励着她,会喊醒白日贪睡的她,会劝她多吃两口,排练再忙,也会在太阳好的时候抽空回来,拉着她出门尽量在庭院里多走几步。
  这几年清欢的冬天似乎都不比早几年严寒,江面没有结冰,地上积雪不算太厚,路过小学门口,总能看见一群带着各式针织帽的孩童,在灌木丛边逗留,取上头未被踩踏过的白雪下来玩儿。只是江晚云这些日子几乎足不出户,这些事情都由林清岁告诉。
  今天排练结束得早,空出半天闲暇,林清岁到家时刚至午后,厨房里的鲈鱼味道还没有散去。
  吴秋菊端着几乎未动的鱼汤打算倒掉,见她回来,就多说了两句:“没吃两口就说吃好了,这样下去真的……”
  她吞下声,没再说下去。
  林清岁看着汤沉吟片刻:“给我吧。”
  随后,她沥掉了汤汁,把鱼肉留出来,配了些蔬菜。端上楼敲了敲江晚云的房门,听里头没有响动,就自己推开门进去。
  江晚云靠在沙发上睡着了,手边还摊着本专业相关的书。林清岁轻巧拿走了书,为她别好书签,又找来毛毯给她盖上,犹豫片刻,却又叫醒了她。
  “醒醒,晚云。”
  睡意朦胧的眼缓缓睁开,静静无声地望着她,好像还有些出神,不知梦境现实,许久,才恬静一笑。
  “再吃一点好吗?”林清岁把碗筷端过来,在她跟前蹲下。
  江晚云欲言又止,抚在腿上的手紧了紧。
  林清岁早有所察觉,便安慰道:“不用太担心。只是你吃不东西,身体状态一直好不了,当然没力气站起来。”
  她知道江晚云心里是不想给人添麻烦,不想让吴秋菊扶上扶下伺候她去洗手间,伺候她沐浴。可吴秋菊显然不明白她的顾虑,一心想给她补好身子,总是熬一大碗补汤送去。
  鱼肉喂到嘴边,江晚云犹豫片刻,还是吃下去,尽管她现在身体疼痛无力,食之无味。
  碗里东西吃得差不多,林清岁又握了握她的手:
  “时间还早,我们再练习一下。”
  江晚云抬头看她,万分犹豫。
  她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不想辜负林清岁的苦心,还是把手递给了她,借着力一点点起身,强站起来。
  仅仅一个动作,心脏就已经突突直跳,等林清岁退后引导她前进,也还是忍着从骨缝里蔓延至全身的疼痛,咬牙迈了半步。
  可林清岁越退越多,给她的支撑也越来越少,她的逞强也愈发慌张不定,低弱惊呼:“清岁!啊……”
  她跌倒在地,吴秋菊也闻声赶来:“哎呀!怎么回事?!”
  “不要扶她!”
  情急之下林清岁提高了嗓音,转而看向江晚云,忍下心疼:“自己站起来试试。”
  旁人都知道江晚云已经气若游丝,无药可医,都怪她何苦再这样折腾。只有她不信命,更不信那一句毫无依据的预言,就能要了她那么珍视的生命。
  江晚云显然有些无助,环顾身旁没有可扶的东西,手也无力,腿也无力。身体的剧痛让她一瞬间冷汗湿润了全身,还是咬着牙,一点点撑着站起来。
  林清岁鼻尖一酸,还是在她眼看要站不住时,不舍上前去扶住了她,把她一把抱起,却有些用力过猛,意识到江晚云比从前又轻了些,心间又一生疼。
  吴秋菊看不下去,掩面出了门。
  林清岁把江晚云稳稳放落在床,等旁人离开,才释放些许克制的爱意,抚摸开江晚云额前湿润的发,轻吻了她的脸,欣喜着她的不放弃:
  “一定会慢慢恢复的。”
  面对林清岁的乐观和坚持,江晚云心里五味杂陈,喉间哽塞,欲言又止。
  只怪自己好像又无端给了人希*望,纵然被喜出望外地抱在怀里,也生怕下一秒自己一身拼凑起来的破碎,就要到达极限,划伤她最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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