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车上一阵安静，顾梦期捏着袖子，尴尬得很。
这股尴尬一直持续到家门口，岑黎帮着提行李上楼，小满跑到门口，发现来了个陌生人，钻到茶几底下不出来了。
等顾云去阳台上接电话，顾梦期扯着岑黎到厨房，解释：“我妈不是那个意思，真的，她单纯教育我呢！”
岑黎不吭声，接了两杯水，递过去一杯。
她不说话，更让顾梦期心中惴惴，想到那个恶心男的，更顺不下气，一口饮尽杯里的水，火消下去些。
岑黎拍拍她背，防止呛水，等她把杯子放下，垂眼认真说：“我知道，我是觉得阿姨说得很对。”
“你可要擦亮眼睛，好好看清我。”
出去时，顾云刚好从阳台进来。
她看着岑黎：“小岑，我晚上还得忙一会，没法出去吃饭，错过这么好的时机，真不好意思。”
言下之意是，不留她了。
岑黎笑：“看顾姨的安排，我都行的。”
她又坐了一会才走，走之前看了眼家里的猫粮，说不够了，明天带点过来。
屋子里只留母女两个，顾云盯着小满，这猫被娇生惯养，白毛蓬松，外表像块棉花糖，但从那双鬼精鬼精的眼就能看出来，肯定不是安分的性子。
这不是，发现两个主人都对她态度好，腆着脸从茶几底下钻出来，直蹭她腿。
她问女儿：“她来拜访之前总是这样吗？”
顾梦期在放猫粮，闻言抬头，“啊？”
顾云叹了口气，去厨房打开冰箱门，看见里面满满的食材，了解顾梦期有在好好吃饭，暂且放过她。
桌上，顾云问起她工作：“知道你不喜欢在公司坐班，现在在家里待了段时间，怎么样？也累吧？”
顾梦期点点头，又嘴硬：“我没经验，等我熟悉之后好好安排，肯定不会这样了。”
“这种事情，可以多问问小岑，她应该很有经验，也愿意帮你。”
筷子磕牙，顾梦期心脏快受不了了，很无奈，“怎么句句都说姐啊？”
顾云冷哼，话锋突转：“知道你陈姨为什么到现在还不结婚吗？”
陈姨原先是大学教授，工作稳定风光，长相条件不差，追她的能排到她单位门口，但从顾梦期认识她起，她都是孤身一人。
听说前两年她家里都还在给她物色相亲对象，最近似乎是放弃，没什么动静，之后陈姨工作也辞了，开了家书店，每天看看书，收收房租，想想都清闲潇洒。
顾梦期缓慢地眨眼，摇头。
“她和付小姐感情好，她说看了付小姐步入婚姻，就慢慢忘记了自己从前那些天马行空的梦，局限在家庭里，眼里口中只剩孩子、丈夫，她说这太可怕了，都失去自我了。”
顾云靠着椅背，手搁在桌子上，虚虚握着。
被淡忘的回忆涌出，从前觉得痛苦迷茫，如今回望，她心绪宁静，能将类似的经历当作案件，用客观的口吻描述案情。
“小期，你怎么看呢？”
顾梦期细想这情形，认真道：“虽然不能一概而论所有婚姻都是这样，但意识到不对就该及时止损，继续沉溺太傻了。”
顾云抿一口杯子里的水，“你年轻，跌倒了爬起来，走错路了就回头，但要是路已经快走到最后了，还能有多少挣扎起身或者回头转身的力气？”
顾梦期咽口口水，转念一想。
“那妈妈你超厉害的。”
顾云微愣，随后展颜，笑得开怀，无形的桎梏落下，浑身轻松。
笑完，她说：“按你这么想，你陈姨也很傻，傻到快没眼看了。”
“为什么？”
顾云目光深邃，只瞧着她，默不作声。
顾梦期浮想联翩，饭吃得心不在焉，菜早就凉了。
第二天一早，陈姨她们主动来拜访。
三人在客厅里谈话，顾梦期不想出去打扰，只窝在房间里，写原创漫画的剧情大纲。
她不是专业写剧本写故事的，只是将脑海里的画面用简单文字表达出来，再去复原逻辑。
想象很简单，落笔就开始犯难。
回想上一次写剧本还是在高中，上课摸鱼的时候灵感最充足，消磨时间特有意思，文思泉涌，到后来大学里复刻画面，总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加那么多华丽又没必要的设定，删删改改又成一个新故事，浪费了很多时间。
吃到教训了，这次绝对不走老路。
她趴在桌上，拿出平板挑了部剧看，找找灵感。
中途顾云来敲门，说出去和陈姨她们吃饭。
考虑到她这个不相关人士在，当事人可能放不开，顾梦期回拒了，自己在家里煮小面嗦。
过了下班时间，岑黎如约而至，手里提了些水果，还有昨天答应的猫粮。
岑黎往室内张望，“顾姨不在？”
“对呀，去工作了。”
岑黎把洗过的水果摆在果盘上，问：“晚上回来吃饭吗？”
顾梦期看眼手机：“不知道，现在还没说，应该是要回来的。”
“那让我给阿姨露一手。”岑黎笑着回眸提议。
顾梦期拣了个蓝莓丢进嘴里，跑到岑黎身边帮忙，洗菜什么的她还可以。
她嘴里嘀咕：“姐姐，我觉得我出柜可能不难。”
岑黎动作骤停，偏头看向她。
“大概吧。”顾梦期只是这么想，自己也不确定，没证据证明她的猜测。
随口说，“其实我大学的时候就想过要坦白。”
岑黎扬起的唇微不可见地放平，有往下的趋势，还是要轻声问：“怎么没说呢？”
“啊，有些意外……”顾梦期下意识回，突然顿住，看了眼岑黎。
隐瞒这件事对她很不公平。
顾梦期闭了闭眼，苦兮兮地说：“说之前发现被人骗感情了，就不想说了。”
“那个女生跟我同校，有一天找到我说，是漫画粉丝，相处了一段时间觉得她人很好，对我也好，每次我画不下去了她都来鼓励我，还给我提很多建议，所以后面我画什么，都会先给她看……”
抬眼瞄岑黎表情，发觉不对，顾梦期不敢说了。
“后面，后面就是那样了。”
什么抄袭争议丑闻，造谣澄清退圈，说出来都丢脸。
顾梦期刻意要解释，“还，还好没去表白，那人竟然把我的东西拿给她男朋友抄，太可恶……”
“表白？”
岑黎吸口气，笑容全无。
第54章
即将入夏，绿意渐浓，梅雨过后湿气蒸发，开了窗都嫌闷热。
顾梦期把外套脱在客厅，现在有点后悔。
两个字也能说得咬牙切齿。
顾梦期身上凉飕飕的，转向岑黎，手放在身前，弱弱地说：“我我我及时止损了，那之后一点想法都没了，真的。”
岑黎表情不见好，眉心蹙着，眸中细碎闪光，看上去可可怜了。
她垂着眼睫不说话，半晌回过头去，继续动作。
顾梦期心惊胆颤，同时莫名升起几分怜爱，上前拽了拽她衬衫袖子，凑过去仰头看她。
“跟我说说话嘛，生气了吗？”
岑黎手里拿着刀，歪身子远离她，脑后挽起的头发垂落在肩头，露出的脖颈颀长漂亮，肌肤瓷白如玉。
让顾梦期想起这几天的梦境，原本若有若无的幽香开始使劲往鼻腔里钻，连忙闭眼念清心咒。
这个日子，再过下去她要原地出家了。
发现她不对劲，不忍心，岑黎呼出口气，说：“我手上有刀呢。”
她低眼，身子抵着案板，闷声：“我也没身份在这里生什么气。”
“啊？”
顾梦期傻眼。
“毕竟有人还没想好，不给我答复，我现在充其量算个追求者吧。”岑黎没忍住，吐露心声，本来不想逼迫，不想催的。
但当她一想到，在她最低谷的那段时间，在她仿徨迷茫，只能对着手机打小作文，等待勉励寻求支持时，屏幕对面的人站在另一人身边，也许那些鼓励的话还受到过所谓的“建议”。
“除了画，还有别的会给她看吗？”
顾梦期皱眉：“什么？只有画呀。”
“……没事。”
也是，连于寻安都不知道的事，按顾梦期的性子，不会把别人隐私往外说。
压制住不断缠上来的嫉妒心，岑黎露出抹不甚真诚的笑，按下她手，“好了，抓紧吧，一会阿姨要回来了。”
顾梦期不动，眼巴巴看着她，小声说：“我都想出柜了。”
“……嗯？”
顾梦期和她对视，她生得年轻，实际也不过三十出头，上一个十年在外打拼，见多了人，学会将锋锐藏于眼眸深处，轻易不显露，外表只看得出被打磨过的温润成熟，让人倚靠着不会被扎到，却不管自己身上的伤口。
就算她说不需要，顾梦期也觉得太对不起她，自己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让她等了那么久，到现在连生气的理由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