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池北因为疼痛勉强地睁开眼睛，一入目全是红色，地面被血染得发黑。
他看到有一个人影站在对面废墟之上，背后弥漫着黑色雾气张牙舞爪地铺散开，直到占满全部眼球。他恍惚间看到一双熟悉的眼睛——形状姣好眼尾上挑，上眼皮却耷拉着透出一股生无可恋。
池北记得这双眼睛——
是黎序。
他那个不太熟的同桌。
两人视线交融，那双半眯起的桃花眼里不带一丝情绪，浑身上下干净如初。
池北慌张移开视线，缩缩肩，他从来没有这样狼狈，全身上下沾着又腥又臭的血污，脸上恐怕也好看不到哪儿去，被人用那样冷淡的眼神注视……
在这样的危机关头，自尊心作祟，他不想让这个人看到他如此狼狈。
池北颤抖着举起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只从手缝露出两个黑圆眼珠。
唇瓣干涸枯裂嗫喏，瞳孔放大，瞪大得双眼被风吹疼，池北手掌下的脸布满惊恐。
他怎么会看见，看见黎序背后的黑雾变多，还化作一根根细长条状，数不清的触手在空中乱舞。
这真的是他的同桌吗？
池北不敢置信地动了动，随后大腿一阵钻心疼，他不敢再乱动，眼睛疼得哭不出来。脸上五彩斑斓，更多的还是看到未知的恐惧。
那些黑雾化成的触手飞向蜘蛛，缠绕上它柱子一样的八条腿，肉眼可见缩紧，蜘蛛那两排眼疯狂震动，不多时，锁定到低矮废墟上的黎序。
倒下的承重墙形成一个三角安全区，池北挪到身体躲了进去，只露出半个头两双眼，害怕却好奇地望着外面。
这两个怪物到底会发生什么……他都得亲眼看。
黎序看起来游刃有余，大蜘蛛的脚向他踩过去时，池北心中重重一跳，却见黎序几根触手动作有序，带他飞到了天上。
有点儿酷，池北眼睛酸涩，却不舍得移开。
现在他真切感受到什么是“雄州雾列，俊采星驰”“人面桃花别样红”，但那狰狞的长条触手还是让他心惊胆颤不敢多看。
大蜘蛛全身都被触手捆住，连挣扎都微弱不堪，触手一点点收紧，蜘蛛只痛苦地动动，接着就变成了一块块碎肉。
三分钟都不到的时间，那个将学校踩成废墟的蜘蛛，就被源源不断的黑雾触手彻底解决掉。
蜘蛛死了。
池北脑袋更疼了，他抓住水泥承重墙，指尖死死扣在上面，却见刚刚杀死蜘蛛的黎序，背后飞扬着触手雾气，朝着他这边走来。
不——不，别过来……
一个杀死怪物的怪物，更值得他害怕。
他眼前忽然变黑，最后眸中残影是一双向他走来的白色运动鞋。
“北哥？”
“北哥醒醒——”
“——！”
池北深吸口气猛地睁开眼，吸了一鼻子墨香味。
“哎呀，你是做噩梦了？”耳边的声音还在絮叨，“你看你留这么多汗，快擦擦，诶，我纸呢？嗨！刘庄给我拿张纸！”
“黎序……？”
这声音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哀嚎，干哑难听却惹人心疼。
“哎呦我北哥！我是小胖啊，王查理知道不，你喊啥黎序，睡神今天没来，还有好多同学生病全体请假嘞。”
……？
看池北坐那儿发呆，王查理耐不住寂寞。
“昨儿不是有人得流感了嘛，传染半个班！我看你也有点儿症状了，你……”
“传染？”
刘庄手里胡乱拿了堆纸，过来听见这声轻喃，接过话茬：“是的，所以昨天的期中考试取消了。老师说再待定，今天你刚来学校状态就不对，我还以为是你又熬夜学习了。”
“我只是生病…吗？”
第2章 自爆（修）
池北知道那不是一场梦。
太过于真实了。
他想，他或许因为学习压力太大，出现了精神上的问题。
希望那些真的不过是他压力太大产生的幻想——
他很快就向班主任请了两天病假。
晋市第一医院。
“你好，我挂心理卫生的号。”
“十块。拿好挂号单，心理科在三楼左拐。”
“谢谢。”
他要去验证——如果不是他的精神心理出现问题，那就是这个世界出现了大问题。
“刺——啦——”
“池、北、先、生~不要躲了！”
渐近的癫狂声音震碎他的回忆。
现在一目了然，是这个世界有问题。
池北苦笑，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遇到怪物，即便得到了问题的答案他也开心不起来啊。
柜子里有些挤，但他目前只能蜷缩在这不足一平方米的铁皮柜子中。
心理卫生科距离楼梯很近，他狂奔到楼梯口，下一秒却被传送回走廊，等再次跑到楼梯口，就又被传送回三楼口鼻科室，甚至还会把他传送到女卫生间、放射科室……
几次三番下来他已经筋疲力竭，医生的脚步每一次传送都会更加靠近他，如今躲在这低矮柜子里反而是最佳选择。
他发现到现在为止，那个心理医生都没有去翻边边角角和柜子，只会在走廊拖着电锯四处喊他的名字。
现在只能尽快想到其他办法自救，或者等别人来救……
还有谁能救他？
脑海不禁浮现出一双好看的死鱼眼，同桌那一次是救了一个学校，这一次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救他一次，毕竟那些触手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东西，甚至有些可亲……
“找到你啦！”
“！！！”
池北飘远的思绪尖叫着跑回来，电锯已经离他只有毫米远！
柜子被劈开了！
他被发现了！
身体条件反射避开，电锯挥了个空。
“哈哈哈哈！”
柜子从中间裂成两半，池北整个人暴露在医生面前，他站起来想抬脚跑，却发现自己气力不足——根本不足以支撑他狂奔。
医生放肆地大笑，似乎不急着杀他，挑逗猎物般四处挥舞电锯，这把生锈电锯就这样将铁柜子砍了个粉碎，
还是要跑，除非还能有更合适的逃生手段……
面对这个自顾自发疯的心理医生，池北保持住大脑冷静，尽快分析这个怪物。
他身形清瘦，攥着电锯的手骨干枯，腰上别着腰带，此时已经因为他大张大合的动作变得松松垮垮。
有什么东西可以用来攻击他暴凸的眼睛，那个地方毫无防护措施，人类身体受伤后会产生难以承受的疼痛。
池北手指一动，触碰到铁皮柜上方的医药展示柜，他紧紧握住手边那个针筒，眨也不眨地盯着医生的眼睛。
要扎破他的眼球……
“——！”
池北全神贯注手腕一翻，针筒都还没丢出，对面原本挥舞电锯的医生向后踉跄两步。池北一惊以为自己的想法被发现，可对面医生却松开了手中的电锯，捂着眼睛“嗬嗬”乱叫。
他不敢放下警惕过去查看，舌尖舔舔干燥的唇瓣，手里捏着针筒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视线落在医生眼睛上牢牢扒着不放。
“嗬啊……嗬啊！”
跪在地上的医生胡乱攀爬叫喊，池北呼吸急促几分，连忙退后两步，视线锁在医生身上不敢离开，生怕这是要再次变异。
他已经没有力气去狂奔，况且也不知道往哪儿跑能离开。
医生体型越来越大，好似真的要化成吃人的怪物。
“砰——！”
……炸了？
池北愣住，手中针筒掉落在地。
医生在他面前像一只充气气球，承受不住压力瞬间炸开，溅了一地尸块和皮肤残片。池北避让不及，白色校服上落了几滴黑臭的血，味道说不上的难闻，却没有血腥味。
“哦，解决了。”
慵懒低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池北觉得有些耳熟，身体紧绷地看过去。
是黎序。
又是他。
不过这一次，黎序背后没有那些奇怪东西，像个正常人。
黎序似乎不想在这里多驻足一秒，抬脚就要走。
池北眨两下眼：“等等——”
黎序没有停下脚步，背影懒洋洋的，离开的速度却极快。
池北不知道他是没听到，还是故意不理，但人已经走远，想问的话也只能重新吞回肚子。
不出所料，视线在几秒后又黑了，等眼前重新亮起来时，耳边也重新听到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可前面却是心理医生呆滞的表情和无神的双眼。
“！”
池北吓得浑身一抖，像个炸毛猫咪整个人都跳了起来，一回头看见门大开着就飞奔过去。
“心理卫生科？怎么开着门？”妇女嘟囔着，“有人吗……哎呀！你吓死我了！”
池北脚一刹，看到妇女脸上抱怨不满，只觉得她亲切。
“您……”池北不知道要说什么，讪讪笑，“抱歉吓到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