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他思虑许久,慢慢在心里做了个计划——先每日从扶桑阁出去,想办法探清魔宫布局,再寻离开的途径。
  至于两个丫头,他权衡再三还是不打算让她们俩知道。
  倒不是怕她们俩阻碍自己,相反,她们俩知道了定会尽全力帮助自己。
  可是他虽不怕晏沉,但魔人对晏沉的恐惧与敬畏许是刻在骨子里的,十三两人更是惧怕晏沉到见了面都恨不得把头埋地里的地步。
  于理,若她们知道,以后对上晏沉就可能瞒不住。于情,她们俩不知情,自己将来不管是成功逃离还是失败被捉,都可以减小她们被牵连的可能。
  分明是囚禁,但晏沉并没有在扶桑阁外安排人看守,更没设下特殊结界阻拦谢濯玉。是故他可以很轻松地离开扶桑阁。
  定下计划的第二日,谢濯玉离开了扶桑阁,远远地跟在去领饭的十三十七身后,一边观察一边将周边环境全数记入脑中。
  起初的几日,谢濯玉只趁着两个丫头出去领饭的时候跟着出去,也只在扶桑阁周边转悠并不走远。
  他那面无表情但气定神闲的样子,看上去好像真的只是闷坏了出来透透气。
  后来,他就有了更大胆的想法,想尝试再进一步。
  天冷真是一个很好的借口,谢濯玉就以此让她们除了饭点都不必过来伺候,将食盒送回厨房后就可以回房去自己玩。
  十三和十七知道他喜欢清静,加上他之前阴天待在房中时也会让她们不必来,所以她们并未多想。
  三人每日见面时间因此骤减。
  但她们不知道,谢濯玉根本就没有待在房间。
  每日两个丫头刚回去没多久,他就离开了扶桑阁。
  他按照计划,小心翼翼地行走于魔宫,一日走得比一日离扶桑阁远,对魔宫所在的这座峰的情况也愈发心中有数。
  仿佛是上天在助他,这段时间晏沉也未曾来过扶桑阁,没有发现他的小动作。
  明明是好事,但谢濯玉每每想起晏沉却总会觉得不对劲,心中总会涌起不安的情绪,似乎现在的平静下酝酿着一场风暴。
  但他猜不透行事不按套路出牌的晏沉,况且晏沉原本就要么天天来,要么消失很长一段时间。
  最后,谢濯玉只能压下这种情绪,一边按计划探查一边想逃离的办法。
  很快就是半月过去,谢濯玉已经将魔宫探查了个大概。
  这座魔宫占据了这座峰的山顶,占地面积很大,除了不归扶桑二殿外还有许多宫殿与小院,但几乎都是空着的,无人居住。
  但这样偌大的魔宫竟没有几个侍卫,至少谢濯玉这段时间都没遇到过,他只在离宫殿较远的区域才发现了人影听见人声。
  ——侍从似乎都住那块,连半夏也住那块区域。
  谢濯玉把那块列为高危区,在第一次意识到那边有人后就一直避着远离那里。
  既然整个魔宫连个侍卫都没有,那他想下山离开应该也很简单。
  谢濯玉站在那条一眼看不见尽头的下山小路前,看着落满了雪的台阶,目光微闪。
  只是离开了这,他要如何离开魔界也是个问题,还得从长计议。
  唉。他在心里轻叹了一口气,抬眼看了看已经渐渐昏暗的天色,转身准备回扶桑阁。
  然而当他转过身时,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有一棵树,而晏沉正站在那,仰头看着被厚雪压弯的树枝。
  第16章 观刑
  谢濯玉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但他却完全没有感知到他的到来。
  晏沉虽然仰着头好像很认真地在看枝头的雪,注意力却一直都在谢濯玉身上。
  在察觉到他转过身来后,他收回视线,目光落到了他身上。
  捕捉到谢濯玉眼中转瞬即逝的惊讶后,晏沉勾唇露出了一个若有似无的笑容。
  但那笑容无比森然,跟他眼中的戾气一样让人胆寒。
  谢濯玉已经很熟悉他这个表情了——晏沉每次露出这种笑容,下一刻就会疯得要命,完全不讲道理。
  他想跑,却马上发现他的身体根本动不了,一股无形的威压将他钉死在原地。
  他只能微微睁大眼,眼睁睁地看着晏沉一步一步走向他。
  那步伐从容,但每一下都好像是重重地踩在他心上。
  晏沉走到谢濯玉面前站定,然后伸手将他脸侧一缕散开的头发别到耳后,收手时手指蹭过他的耳垂。
  这样亲近得仿佛是情人间的动作,他却对自己的宿敌做得面不改色,以至于谢濯玉都感到几分茫然。
  难道他不生气吗?他想。
  然而下一刻,晏沉却冷下脸来,声音比风雪还要冻人:“谢濯玉,我真是小看你了,你真是好样的。”
  谢濯玉抿着唇不语,只是垂眼避开他的视线。
  被当场抓住,他无话可说。
  晏沉最讨厌他这幅懒得理自己的模样,就好像他是什么脏东西,仿佛看他一眼都会脏了他的眼。
  他心中的那股火烧得愈发猛烈,几乎要将所有理智都烧成灰。
  在这个瞬间,他的心头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想直接杀了谢濯玉的冲动。
  杀了他!只要杀了他,他不会再被那些绕成一团丝线一样的复杂感情困扰。
  而谢濯玉也会永远留下来,哪里也不会去了。
  晏沉抬起手掐住他的脖子,缓缓收紧,手指陷进白皙的皮/肉,却又在谢濯玉眼睫轻颤,脸上露出些许痛苦神色时突然松手。
  “我怎么忘了,就这样死也太便宜你了。”晏沉轻轻摸了摸他的脖子,手指感受着薄薄皮肤下微微跳动的血管。
  “我要你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说完,晏沉已经有了想法。
  “既然你觉得日子无聊想走,那我就带你去看一场有意思的精彩表演。”他咬重了表演二字,笑得越发阴狠。
  谢濯玉本能地觉得不对,但他没有办法拒绝,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突然被晏沉不客气地出手打晕了。
  晏沉看着他身体一软要倒下去,手比脑子快,下意识就伸手揽住了他的腰,回过神来时才有些许懊悔。
  却也没有放开。
  反正谢濯玉不知道。他盯着怀中人闭着眼的漂亮面孔,心烦意乱地想。
  谢濯玉是被一个凄厉尖锐的声音吵醒的。
  他慢慢地睁开眼,抬手捂住晏沉打过的还在隐隐作痛的颈侧,深深吸着气,无声地缓过一阵疼痛。
  每日一睡醒时就会两眼发黑什么也看不清已经是老毛病了,现在也是如此。
  隐在黑暗阴影里的几个万影阁刑卫其实一直在不露痕迹地观察他,见他醒了仍然面不改色心中都有几分惊讶。
  这漂亮的人瞧着弱不禁风,看到眼前阴森恐怖的地牢居然还能一脸平静,看来是硬骨头啊。
  无人能猜到,其实他只是看不见。
  谢濯玉睁着眼直视前方,等着眼前的黑雾散去。
  在看清自身所处后,他的瞳孔微微收缩,整个人像掉进了冰窟一样冷得发抖。
  这里是一个很大的牢房,四周墙壁皆是黑石。
  左右两面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刑具,琳琅满目的刑具细看还有一些已经变成黑色的血迹,只看一眼就让人遍体生寒。
  而墙上的蓝色烛火好似幽冥鬼火,更是给这座恐怖地牢添了几分阴森感。
  谢濯玉差点要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现在已此处便是活人见不到的冥界,下一秒刚刚那道尖锐刺耳的声音就再度扎入他的耳中。
  他循声望去,却见阴影处的地上似乎有个人影,但地牢里太暗所以看不真切。
  难道鬼魂也会喊饶命吗?他眼中闪过一抹困惑。
  他慢慢转过头,在看到身边的晏沉时才反应过来,这里该是魔宫的地牢。
  坐在他旁边的晏沉对上他的眼睛,啧了一声。
  他伸手揽住他的肩,将头靠在他肩膀上,然后轻轻抬了抬手臂。
  一个戴着黑甲面具的黑衣人在他抬手后迅速从墙边阴影处显出身形,快步走到那个人影前,弯下腰去将他往谢濯玉方向拖了拖。
  而晏沉身侧也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个人。
  他将手中的空烛台放在谢濯玉面前的桌子上,接着又摸出一块夜明珠放在烛架上固定。
  做完这一切,他又无声无息地退入黑暗中。
  谢濯玉轻轻扭头,目光扫遍地牢内四处墙的大片阴影,却仍然不知道黑暗中到底还有多少人。
  那些人就好像完全融入黑暗,像鬼魅一样。
  晏沉大概是不满意他的重点偏离,伸手捏住他的下巴不许他再转头。
  “见见你的熟人。”晏沉说话的声音听着有几分轻柔,还特意咬重了熟人二字,瞬间就让谢濯玉冷汗直下。
  熟人?谁,十三还是十七?
  距离拉近再加上夜明珠的光,谢濯玉终于看清了那个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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