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司铭得了命令当机立断地使用秘法联系主阁,将晏沉的命令转达。
  一刻后,一个跟他同样装束的人站在了房间门口,因为赶得太快太急呼吸难得很急,胸口微微起伏。
  司钧刚要抬手轻叩房门,下一秒就听见晏沉低沉的声音从房中传了出来。
  “进。”
  早在他在门口刚站定时,晏沉就已经察觉到他来了。
  司钧推门而入又轻轻掩上门,然后在晏沉冰冷不耐的目光里快步走到床前。
  夜视能力极佳的他其实在这样昏暗的房间内也能轻松将东西看得清晰。
  但医人马虎不得,更何况是君上在乎的人。
  所以他没多犹豫,直接从储物灵器中摸出一颗夜明珠,轻轻搁在谢濯玉枕边。
  夜明珠的光照亮了这一片地方。
  看清谢濯玉长相的第一眼,司钧的眼中闪过一抹惊艳。
  漂亮精致的脸带着病色,却是另一种风情。
  但很快他又恢复面无表情的死人脸,开始按部就班地探查谢濯玉的身体情况。
  晏沉倚着床柱环抱手臂看着谢濯玉,目光阴沉,浑身都散发着一股烦躁的气息。
  怎么就脆得跟纸人一样,他都没干什么,这人就病得这么严重。就这破烂身子,还想逃跑,不知天高地厚。
  他在心里说着一句又一句难听的话,好像谢濯玉发热昏迷是犯了十恶不赦之罪。
  而那些难听的话下面,掩藏着他不愿承认的后悔和惊慌。
  司钧认真诊断一番后收手,低着头轻声汇报自己所查结果:“他是因为心悸忧思过度,受了冷风,加上数日水米不进,旧伤未愈,是以才高热不止。”
  “他会死吗?”晏沉不想听这些,就算不通医术他也知道不过就是这些原因。
  他现在只关心谢濯玉能不能好。
  只是有点冲的话配上他那臭着的脸,怎么都让人觉得不对劲,倒像是他盼着床上重病昏迷的人快死一样。
  司钧看着他难看的脸色迟疑了一下,一时有点搞不懂他的意思,但还是老实答道:“还不算晚,现在给他吃药然后再喂点东西,高热退了就没事。但放着不管,呃,不出三日应该……”
  他没说下去,但未尽之语不用猜也能知道。
  ——放着不管,不出三日就可以为这人收尸了。
  晏沉嗯了一声,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攥成拳头:“嗯,去写药方,然后马上把药送过来。”
  司钧点头应是,刚要起身却又听见晏沉开口道。
  “他脚上踝骨处有伤,你给他看看。”
  司钧看着在他松手后又把手收回去重新缩成一团的谢濯玉,少有地感觉无从下手。
  他原也在心里把谢濯玉当成主上的脔//宠,以为这人跟以前那些被送来最后惨死的美人差不多。
  只是在见到谢濯玉的脸后,他就觉得自己大错特错。
  在诊脉时,他察觉到主上一直在看,不怕死地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刚好捕捉到那张脸上闪过的一抹心疼。
  转瞬即逝,仿佛只是他看错了。
  但他就是因为这一眼确定,其实主上是很在乎这人的。
  是以,即使他手上带着一双薄胶手套,却也不敢直接上手去扯被子拽谢濯玉的腿,那太不合适了。
  但没等他纠结太久,晏沉已经伸手探进被子,轻轻拍了一下谢濯玉的腿,生硬地命令道:“谢濯玉,不许缩成一团,把腿伸直。”
  但谢濯玉只是轻轻发出了一声唔嗯,头偏了偏,没有动作。
  晏沉额头青筋直跳,却拿已经陷入昏迷的人没办法。
  他重重叹了口气,往旁边坐了坐,然后伸手扯开被子一角露出谢濯玉的腿,避开踝骨握住的脚腕上一点的地方逼着他把腿露出来。
  修长的腿纤细却又不骨感,小腿的线条流畅又美好。
  但司钧已经无心去关心这个。在看见谢濯玉受伤的脚踝后,他差点倒吸一口凉气。
  踝骨被晏沉用力踩伤后谢濯玉还强撑着走了很长一段路,之后也没有得到任何治疗。
  所以拖到现在,可怜的脚踝已经高高地肿起来,从一开始的肿红变成一种可怖的青紫色。
  晏沉在看到后也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抹慌乱,说话的声音也有点微不可闻的颤抖:“别磨蹭了,快点看看!”
  司钧赶紧凑近,手指刚碰上那处,却听见陷入昏迷一直都安安静静的谢濯玉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
  “啊……”那声惨叫只吐了半个音节,就像是被掐断在喉咙里。
  那张干裂得渗血的嘴唇轻轻开合,发出的声音小得听不见,却又全部被晏沉捕获。
  “疼,别……别碰……”
  晏沉眉头一皱,垂眼看去,就见一滴滴的眼泪从谢濯玉紧闭的眼睛里渗了出来,滚过泛着病热的红的脸颊。
  第20章 题无解
  司钧脸上露出几分尴尬,无措得不知如何是好。
  天地良心,他别说用力了,手指才刚挨上呢。
  晏沉看着他簌簌而落的眼泪,呼吸一窒,心底那点懊悔好像火星遇到枯草燃起大火一样开始愈演愈烈。
  他想让谢濯玉痛不欲生,本来应该很满意眼前此情此景的。
  骨头再硬、再不服软又如何,还不是会在失去意识时被身体的疼痛击垮么。
  可是看见谢濯玉疼得流泪,他必须承认他后悔了。
  晏沉压下心头情绪,轻呼出一口气,抬眼看向司钧时面色冷峻:“接着给他看,动作快点。”
  司钧得了令,伸手轻轻按在谢濯玉的脚踝处,眯着眼迅速检查他的踝骨状态。
  谢濯玉胸口剧烈起伏,像是一条上岸久了脱水的鱼。
  下一刻,他猛然睁开眼,蓄满泪水的桃花眼睁得很大,却没有聚焦——只是太疼而已,他仍在半昏迷状态。
  “不,别碰……求求你,呜啊……”意识并不清醒的谢濯玉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轻易将晏沉想要的求饶吐了出口,一边哽咽一边拼命想把腿抽走缩回被子里。
  司钧落在踝骨上的手指其实动作已经竭尽全力放轻,滑溜的薄胶手套也并不粗糙,可他还是觉得疼得无法忍受,脑子里某根神经都要绷断了。
  在发现哭求没有作用,腿也被晏沉压住不让动后,谢濯玉咬住下唇,试图转移疼痛。
  晏沉怕他不小心咬到舌头,脑子一快将手臂塞到他唇边,开口说话的声音有点喑哑:“别咬自己,谢濯玉。”
  谢濯玉什么也分辨不出来,凭着本能张口就狠狠咬了下去,力气大得像是要撕扯下一块肉来。
  晏沉面色一点变化都没有,仿佛被咬疼的不是他。
  他垂眼看着谢濯玉重新闭上眼,眼泪却还没有停止,一颗一颗滚了出来,将纤长细密的睫毛沾成几缕几缕。
  冷冰冰的美人无声落泪时给人一种琉璃易碎的脆弱感,明艳的脸泛着病弱的红。
  漂亮至极,却又可怜得让人揪心。
  半晌,晏沉抬手,手指轻轻揩去他的眼泪,语气是少有的轻柔:“别哭了,到时候眼睛肿起来更不舒服。”
  谢濯玉眼睫轻颤,吸了吸鼻子,看上去有点委屈,却又真的慢慢止住了眼泪,以至于让晏沉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清醒的。
  司钧仔细检查完之后终于收手,晏沉也松在谢濯玉小腿上的手。
  他们一松开,谢濯玉就飞快地将腿缩起钻进被窝里,头一缩整个人都要躲进去。
  晏沉觉得他像只受了委屈的兔子,还是那种幼崽。
  因为没有能力反抗,所以即使害怕得要命也只能躲起来,好像躲起来了就不会被伤害。
  好笑但又可爱。
  他看了两眼,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看向司钧,淡淡道:“怎么样?”
  “受伤后还用过力,有点伤到骨头了,又拖了几日,情况不太好。”司钧一板一眼地说。
  晏沉闻言,慢慢皱起眉,脸色有点凝重:“不能治好?”问话的语气平静,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司钧后背冷汗直出,面上表情却没有办法,只是语速略微加快:“虽然严重,但按时上药,一段时间内不能磕碰、不能过度用力,注意着好好养上些也能好。”
  “不会影响他走路吧?”晏沉想到那日谢濯玉回去时路都走不利索的背影,眉头未松。
  “养好了不会的,但是到底伤得严重,可能会落下阴雨天疼的病根。”司钧老实说道,抬头看见他黑沉的脸色又赶紧找补,“不过也说不准,养得好可能也不会。”
  晏沉啧了一声,说到底就是要好好养着。
  他不可置否地嗯了一声示意自己知晓,然后微微抬了抬下巴:“去配药吧,好了尽快送过来。”
  司钧领命离开往主阁赶后,晏沉沉默地倚着床柱,看着缩在被子里的谢濯玉,半晌才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前些日子在心里做的那些建设好像又在今晚功亏一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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