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可你都给他倒茶啊!”容乐珩指着捧着茶盏的晏沉,气鼓鼓地提高了音量。
  说实在的,容乐珩确实对茶万分挑剔。茶叶要最新鲜的,口感要清甜馥郁的。而西山白露可以说是他最不爱喝的几种茶之一。
  但是,不喜欢归不喜欢,他坐这么久大美人都没给他倒茶,晏沉一来刚坐下什么都还没说就先得到了茶,这种区别对待他怎么也不能接受。
  谢濯玉扶了扶额,只觉得容乐珩像个没长大的小孩,攀比心不小,别人有的自己没有就要闹。
  无奈地叹了口气,谢濯玉伸手去拿茶杯,打算也给他倒杯茶,然后让他赶紧安静下来,结果手刚伸出去就被晏沉按住了。
  “不许给他倒,他又不是没长手,这么大人了自己倒个茶还能烫到么。”晏沉没好气地说,手握住了谢濯玉的手腕。
  谢濯玉听着他这理所当然的话,回想起每次晏沉都让他倒茶,语塞了。
  他想不明白晏沉是怎么好意思把这话说出口的。他来自己这里这么多次了不都是让自己给他倒茶么。
  目光从桌上冒着热气的茶盏落到他握在自己手腕处的手,谢濯玉突然笑了出声,没忍住拆他台:“那你呢,你怎么还要我来倒茶?”
  晏沉松开手,轻哼了一声,一脸理所当然道:“我当然不一样啊,他怎么能跟我比。”
  谢濯玉扶着头低声笑了一下,下巴轻轻点了点:“是,君上自然是不一样。”
  容乐珩气得脑袋都要冒烟,不明白为什么晏沉三言两语就哄得这个对他一直冷冰冰没有好脸色的大美人笑了出来。
  他甚至有点想将桌上的茶具全都摔地上,干脆大家都别喝,然而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晏沉警告地看了一眼。
  他毫不怀疑如果他真干了,马上就会被晏沉捆起来丢出无崖山,送到苦寒之地去“历练”个十年八年。
  容乐珩尴尬地站了好一会,眼睛忍不住去看谢濯玉,想跟他装可怜换个台阶下。
  结果谢濯玉早就敛了笑,已经低下头在认真看书了,神情无比专注,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他重重地坐回椅子上,憋屈地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又一口气灌了下去。
  他这样的喝法非但没品出茶的好味道,反倒是把自己烫到了。
  舌头火燎燎,难受得他差点叫出来,却又顾及着晏沉和谢濯玉都在,最后一刻抿着唇死死忍住,憋得脸都泛红。
  晏沉乐得看他出丑,不客气地嘲讽道:“牛嚼牡丹。”
  容乐珩语气愤愤,没好气地赶他:“各境城主不都来了,你不去和他们议事,没事来这干什么啊!”
  晏沉瞥了他一眼不想理他,只是撑着头眯眼去看谢濯玉,眼前似乎还晃着他刚刚转瞬即逝的笑。
  他笑一下,他的心就不受控制地跳。
  当真是没救了,晏沉心想。
  谢濯玉被一直盯着,半晌才微微抬眼跟他对视,淡淡道:“君上若是有正事,就不必在这浪费时间。”说着,他还用眼神扫了对面的容乐珩一眼,话外之意明显。
  你有事就快走,顺便将那个没礼貌的烦人小孩带走。
  “他们人都到了,年宴没过完又不会走,例行汇报而已,有什么好急的。”晏沉说得轻描淡写,好像那让各城主最胆战心惊的年终议事只是什么时候开宴那种小事。
  “你那么着急,不如今年就你替我议事。”他说着抬眼打量了一下容乐珩,看着真的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
  容乐珩被他这话激得头发都要炸起来了,满脸写着拒绝,马上就开始嚷嚷了:“滚,我才不要,你当我蠢啊!”
  魔族一向信奉强者为尊,一统十境四字听着轻飘飘的,其下是无数尸山血海。
  晏沉的魔君之位,是他自己通过拼杀抢出来的,那些下属都是被他打服的。
  这几百年他能稳坐魔君之位手握权柄,当然有各族势力互相牵制的原因在其中。
  但最根本的,还是他实力深不可测、强得让人望之却步,根本就生不起半点反抗之心。
  ——那些胆敢反抗的人,不死也被收拾得半死不活丢进万魔窟,变成了魔兽的食物,骨头估计都风化得拼不起来了。
  他容乐珩天赋是不错,化神期的实力放在人类修士里确实也是数一数二。
  可是能当上城主的哪个要么实力强盛要么一肚子黑水,就没有哪个不是硬茬的。
  他跟那些魔头比起来根本就不够看,他们因为畏惧晏沉才听话老实,却不会怕他。
  而晏沉就是想看乐子要他出丑吃苦头,根本不可能为他撑腰,他才不会蠢得上当!
  “你可不就蠢么,小蠢狗。”晏沉低声笑了一下,揶揄道。
  容乐珩往桌上一趴,手指在茶壶盖上打圈,眼珠子一转,故作失落道:“是咯,我就是小蠢狗啊,一点也不聪明的。”
  他垂着眼睛,作出一幅可怜兮兮的样,拖长声音喊谢濯玉冲他撒娇:“仙君,那你会喜欢小蠢狗吗?”
  谢濯玉听着他们俩旁若无人的说笑,只觉得刺耳。
  一开始见到晏沉那心里浮起的些许有救了的喜悦也散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厌烦。
  心烦气躁对他来说是无比陌生的情绪,而在听见晏沉跟容乐珩说话时那一声轻笑时这种情绪更是达到了顶峰。
  正烦着呢,偏偏容乐珩这时候还要来惹他。
  第27章 东洲菜
  谢濯玉轻声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却带着嘲讽意味,如刺骨寒冰:“又蠢又无理的狗到哪里都会被讨厌,我为何会喜欢?”
  容乐珩表情僵住,看着他的目光有点呆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很快,他回过神来,沉默地垂下眼睛没有说话,脸上原本装出来的可怜变得真实了几分。
  看上去倒有点像只被主人踢了一脚后委屈得耳朵尾巴都耷拉下来的小狗。
  晏沉也愣了一下,看向谢濯玉的眼中闪过些许惊讶。
  谢濯玉性子淡漠,万事都好像入不了他的眼。
  他没想到容乐珩这些不痛不痒的话居然能让谢濯玉生气,甚至说出如此尖锐的话。
  谢濯玉察觉到晏沉的目光,直直地盯回去,不客气地道:“你若是心疼了,觉得听不得,就赶紧带着他一起滚,别来烦我。”
  晏沉眼神一暗,垂眼看着手中的茶杯,只觉得他这话说得奇怪,忍不住反问道:“又不是骂我,我怎么听不得?再说了,我心疼什么?”
  谢濯玉深深地看了他一会,然后垂眼不语,心说你自己知道啊,装什么傻呢。
  三个人就这样围坐在石桌前,没人开口说话,安静得气氛有点尴尬。
  容乐珩手臂交叠垫着脑袋,眨着眼委委屈屈地看着谢濯玉,目光灼灼,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想只要他喊一声自己的名字,他就当他刚刚没说过那句刺人的话。
  可是谢濯玉完全忽视他直勾勾的注视,只把他当空气,一直到晌午用午饭时都没分给他一个眼神。
  不过,让容乐珩感到有点安慰的是,谢濯玉同样不理晏沉。
  ——他选择性地忽视了晏沉一直撑着头闭眼养神,不像他一直盯着谢濯玉看,更没有想搭话却又不敢开口。
  午饭的时候十三回来了一趟,两个人左右手上都拎了好大一个食盒,步子小心翼翼。
  趁她们收拾石桌上的茶具和摆饭之际,谢濯玉收了书,一抬眼就对上了容乐珩望眼欲穿的眼神。
  对上他眼睛的那一瞬,容乐珩眼睛都亮了起来,张口就要说话,但很快就反应过来闭上了嘴巴。
  谢濯玉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灵动的狐狸眼里写满委屈,脸上表情还有几分受伤,合上书的动作都顿了顿。
  他的回答对容乐珩这看起来没心没肺到有点缺心眼的小孩有那么大伤害吗。被那双眼睛看着,他少有地有点迟疑了一下。
  目光移开不再与他对视,谢濯玉转头去看微微弯着腰摆菜的十三,隐晦地打量了她一下确认她没有受伤,才淡淡问道:“活忙完了?”
  十三抬手擦了一下额头的汗,轻轻摇了摇头:“没呢。刚刚恰巧路过厨房,十七拿不动那么多食盒,我就先帮她送回来。”
  她顿了顿,悄悄瞥了眼闭着眼好像睡着了的晏沉,压低声音含糊道:“我没事。”
  我没事,没有被发现,别担心。后面半句话她没有说,但谢濯玉肯定能听明白。
  其实万影阁的守卫一直都知道她的所有动作,这些都是君上默许的,被发现也不需要担心。
  但是这件事君上不许任何人告诉公子,没有意外的话他应该永远也不会知道。
  有晏沉在,十三十七都没有留下来一起吃,哪怕晏沉懒得计较所谓的身份尊卑。
  但十三和十七可不敢。
  哪怕是谢濯玉觉得日头太晒、奔波麻烦还累,用眼神告诉她们可以留下来一起吃,她们也只是惶恐地摇头,用眼神无声地回他说不愿意,然后将食盒放在桌下就飞快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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