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视线缓缓在晏沉脸上转了两圈,谢濯玉的脸色逐渐变得凝重,好一会才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迟疑地开口:“晏沉,你头疼吗?”
  “嗯?”晏沉的笑容凝固在嘴角,“怎么突然这么问。”
  “因为你都开始说胡话了,”谢濯玉忧愁地叹了口气,“我只是不记得了,又不是脑子坏了。”
  他停住了话,拧着眉又盯着他看了两眼,更重地叹了口气。
  晏沉之前话里话外都在暗示与他有过一段情,只是那时的他想远离晏沉不敢接受那份感情,所以问也不问只当不知道。
  “我早就知道了,你以前喜欢我。”谢濯玉一脸平静地说,故意咬重喜欢二字。
  那双本就漂亮的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好像从微开窗缝偷偷跑进来的夕阳被揉碎成光点,尽数落了进去。
  晏沉笑容骤然扩大了几分,狠狠地凑近吻住了谢濯玉的唇。
  谢濯玉的身后是木箱,身前是晏沉坚实的胸膛,无处可退,而晏沉也不许他逃。
  他被禁锢在晏沉的怀抱里,只能仰着头接受亲吻。
  炽热激烈的吻是晏沉一贯的风格,强势又不容拒绝。
  暧昧水声在安静室内响了起来。
  亲了好一会,晏沉才意犹未尽地结束了这个吻,手指如往常一般慢条斯理地拭去微肿红唇上的星点水光。
  “方才是逗你玩的,”他敛了笑,眼神暗了几分,“我很早之前就喜欢你这件事,你已经知道了。”
  “那你知道,谢濯玉在很久以前就特别喜欢我么?”
  谢濯玉认真地看着他,突然弯眼笑了出来:“我不想告诉你。”
  晏沉绷不住跟着他笑:“诶,可我很想知道。”
  “那你自己猜啊。”谢濯玉满意地眨了眨眼。
  “我愚笨至极,怎能猜到仙君心思,”晏沉拖长了声音,突然伸手搂住他的膝弯将人抱了起来,“我只知道那些我亲眼看见的、亲身感受到的,比如现在的谢濯玉就特别喜欢我。”
  谢濯玉没有挣扎,手搭在他的肩上微微收紧几分,听见这话的下一秒轻轻哼了一声。
  晏沉轻轻颠了颠他,乐得眉飞色舞:“真不告诉我啊?我求求你也不行么。”
  “光嘴上求我两句当然不行——”谢濯玉学他那样拖长了声音,一脸坚定地摇了摇头,眼睛更加亮了几分,“你得献点稀罕值钱的宝贝给我,再对我说些好听的话,哄得我开心了我才考虑一下。”
  “到底是五界第一天才,一句话也这般难求,”晏沉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望着谢濯玉的眼睛里却全是笑,“那从送你许多漂亮衣服开始如何?”
  谢濯玉垂眼扫了扫地上箱子里的衣料,轻轻点了点头,爽快地答应:“行,给你加一分。”
  轻轻拍了拍晏沉的肩膀,谢濯玉想起了还等在门外的人:“该放我下来,让他们进来了。”
  晏沉颔首,却抱着人转了个圈才依依不舍地把人放下来,轻咳一声把门外等着的人喊进来。
  “颜色都挺好的,我没有什么避讳,”谢濯玉说完又想起什么补充道,“衣料什么的我也不懂,只是摸着都是好料子。老师傅比我专业,您看着来定就好。”
  第67章 锁链
  王仁笑眯眯地点头应是。
  文安在进来后就拿着本子站在一边,低着头自始至终都没有吭声。
  凡人权贵尚且骄矜,这些仙啊魔啊更是脾气古怪,稍不留心就可能惹到他们,招来杀身之祸,这些教导他都铭记于心。
  只是眼下将近离开,他又想起了半个时辰初见时那短暂两眼所见的惊人容颜,竟第一次大着胆子,忍不住抬头偷偷地看了看谢濯玉。
  在听见谢濯玉说不懂衣料时,一股热血涌上文安大脑,脱口而出的话让其他三个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他脸上:“不若让我给公子讲讲不同衣料的特点?”
  晏沉的目光在他开口的一瞬就冷了下来,表情阴鸷森然,像是恶龙发现了有人闯进自己的领地来偷东西,方才看着谢濯玉时的那点淡笑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文安在他看过来时突然感觉后背一沉,一种无形的重量压在他的脊背上让他快挺不直腰背。他周围的空气都好像凝固了,以至于他有点喘不上气。
  深知犯了大错的文安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重重地将头磕在地上,那声响听着就让人跟着腿疼头痛起来。
  “小的失言,君上饶命,小的绝无冒犯之意……”语无伦次求饶的声音跟身体一样颤抖得不像话,后背衣衫更是被冷汗弄湿。
  王仁眼下也是有点无措。
  他的几个徒弟里,就属文安最乖巧听话。平时木讷少语在面对魔君这种脾气乖僻暴戾的客人来说反而是优点,以前也乖得从未犯过今日这错,所以他今天才带了他来。
  谁承想这浑小子今天脑子昏成这样,竟敢主动与魔君看得跟眼珠子一样的人搭话。
  王仁心知眼下开口怕是会引火烧身,但到底做不到对养了这么久的徒弟见死不救,是以还是咬着牙上前一步打算为他求情。
  “尊上,小徒失言,是老朽未能教好。他年纪小,恳请尊上留他一命。”说着,他轻轻放开拐杖就要颤颤巍巍地跪下身去。
  然而膝盖刚弯曲些许,无形的力量就托住了他的膝盖止住了他的动作。
  谢濯玉自然察觉到气氛的凝滞,对眼前的变化还有点茫然,不知道怎么那少年说了一句话晏沉就生气了。
  虽然莫名其妙,但他还是伸手碰了碰晏沉的手臂。
  晏沉转头看他,眼中的冰雪在看见他的时候尽数消融,压在文安身上的那股威压也同时散去。
  “学不会管住眼睛嘴巴的徒弟还是不要带去见人了,”晏沉扫了王仁他们一眼,表情似笑非笑,“不是每次惹了主顾都能遇到心软的人求情的……啧,还跪着干什么,要本座亲自扶你不成?”
  文安赶紧一骨碌站起来,还顺带着把拐杖捡了起来递给师父,然后小心翼翼地扶着师父的胳膊,看着仍害怕心慌,像只可怜的鹌鹑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里。
  “君上说的是,”王仁赔笑点头,“回头我一定好好教,谢君上……”
  晏沉不耐烦地打断了他:“赶紧带着他走,别碍眼。衣服尽快做好送来。”
  王仁瞬间闭上了嘴,用拐杖不客气地打了一下文安的腿让他麻利地收拾了东西带着人走了。
  人一走,绷着一根弦的谢濯玉才重新放松下来,坐回软榻难得没有坐得板正,懒怠地靠着软枕:“你为什么生气了?”
  晏沉坐到他对面,听见这话倒茶的动作顿了些许:“没生气。”
  “没生气你还想杀他?”谢濯玉不信。
  “魔修做事本就随心所欲,本性就是嗜血好战的,”晏沉哂笑了一下,将一杯茶推到他面前,捧着茶盏轻轻吹气,“我是魔君,杀个人要什么理由,想杀就杀了呗。”
  况且,文安可是惹到了他。
  他给谢濯玉量身时那小子就时不时偷摸看两眼,他懒得理,那小子竟还蹬鼻子上脸跟谢濯玉搭话。
  所以那一瞬,感觉到有人窥伺心上人的他真切地动了杀心。
  谢濯玉听着他这话,眉头紧蹙,垂眼看着茶盏中的清亮茶汤没有说话,神情却冷得像结了冰。
  晏沉未追求他时喜怒无常,但除了竹青他倒未见过他杀人。
  而在表达对他的喜欢后开始热烈的追求后,晏沉总是笑着的,说话也温柔,让人觉得他完全不像个魔修,更像每个宗门里都有的那种温柔和蔼师兄。
  说到底,是他自己太单纯……太蠢了。
  寻常修士到一定境界就会去各地历练,但谢濯玉没有。从有记忆起他就从未离开过青云宗所在的连星山脉。
  他的世界只有朝霞与山雾、清风与明月,只有在不同季节盛开的花。
  人人都说魔族魔修是凶残邪魔,正道得而诛之。但他从未见过杀戮成瘾的魔人,便一直觉得所谓魔修,不过是修的道与修仙者不同,所以谢濯玉对魔修其实没有太大恶感。
  晏沉短短的两句话将他的固有认知打碎,以至于他觉得有点冷。
  “我记得我说过我杀过很多人才得了\'血河\'的名,不是骗你的啊,”晏沉笑眯眯地搁了茶盏,伸手替他将垂在脸侧的几缕头发别到耳后,眼底却是一片冷光,“小玉害怕么?”
  谢濯玉盯着他看了好一会,缓慢地摇了摇头:“我也说过,我不会后悔。我也不会怕你。”
  “旁人想害你,你杀了他们是自卫,大奸大恶之人也是当杀,”他顿了顿,神情无比认真,“但是你不能因为心情不好就随便杀无辜之人泄愤。”
  “为何不能呢。”晏沉似笑非笑地反问,“我偏要那么做谁又能管我?没人打得过我。”
  起了坏心的他偏要要逆着谢濯玉的话说,就等着看小仙君一本正经讲理的可爱模样。
  “你要是乱杀人,”谢濯玉却不按他所想,只是垂着眼淡淡道,“那我会不高兴,不高兴了就会不想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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