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晏沉脸上的笑僵住,上翘的嘴角一点点扯平,半晌才叹了一声,用手背贴了贴谢濯玉的脸。
  “好。”很轻的一声回应却是郑重的承诺。
  安静的空气中好像有另一种虚声响起,像上锁的咔哒声。
  晏沉不在乎他人死活,也不怕杀孽太多会遭到天道惩处,却在乎谢濯玉,却怕谢濯玉会不理他。
  若有人敢阻碍他和谢濯玉在一起,那他就杀了那人。若有人伤害他的宝贝,那他就将那人挫骨扬灰。
  而谢濯玉现在说,不喜欢他乱杀人,那他就不做。
  只有恶犬才会被套上锁链管控,但晏沉心甘情愿戴上锁链。
  ——
  大抵是想将功补过,王仁的效率高得可怕,不过三日就送来了三四个大箱子。
  从贴身的里衣到外袍披风一应俱全,鞋袜都装了一个箱子。
  用料上乘做工精细,颜色多是各种青绿蓝,花纹多为松云竹鹤,谢濯玉很满意。
  东西全部备齐后,晏沉按计划带着谢濯玉出发。
  他们离开魔宫不到两个时辰,被晏沉急召回来的容乐珩从无崖山的山脚一口气冲到了峰顶,撞开扶桑阁大门时却只有空荡荡的院子。
  一只雪白的鸽子落到了他的肩头,腿上绑了信筒,歪着头对着他咕咕叫。
  信不长,容乐珩很快就看完了,脸色铁青的像是吃坏了东西。
  原本急召中说与谢濯玉有关的部分竟是“我要与他远游”,而那让他从第十境日夜不休地赶回来赶得眼睛都红的十万火急的大事是“家没人看”。
  容乐珩越想越气,将信纸揉成一团后掉头冲到不归殿对着大门不带重样地骂了晏沉半个时辰,那不带脏却刻薄的丰富词汇让打扫院子的十三和十七瞠目结舌。
  但再怎么骂也改变不了事情了。他只能赶鸭子上架当了这个临时魔君,负责看家和处理那些事务,跟一些不太安分的老狐狸斡旋……总之就是前所未有的忙。
  而现在还破口大骂的容乐珩不知道这个临时早晚会变成正式,带着人出门玩的晏沉不会再回来了。
  人界与魔界边界。湮城。
  永夜楼是湮城最大的酒楼,建在最繁华的城中心。
  气派华丽的七层高楼在一城不高的黑白房子里鹤立鸡群,在城门口都能瞧见。
  说是酒楼,却不只是吃喝,上面几层分别建了旅店、赌场、青/楼甚至还有珠宝阁,可见酒楼背后的主人捞钱之心机。
  永夜楼大堂。
  拼酒的吹牛皮的高谈阔论的,各种各样的人将大厅坐得满满当当,多在讨论那两月后的万族盛典,气氛热闹喧嚣。
  当晏沉和谢濯玉出现在门口时,这种热闹突然中断了。
  在场的这些人个个都五感敏锐,在察觉到有人出现的瞬间将目光投了过去。
  看清谢濯玉的脸后,所有人的眼中俱流露出一抹惊艳,空气寂静得有点诡异。
  但很快,气氛又重新沸腾,与之前比却多了几分暗潮汹涌。
  谢濯玉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跟在晏沉身后,脸上没有表情,像是思绪不在此处。
  他们走到大堂里处的柜台,晏沉还未来得及说话,已经有性急的人冲到了谢濯玉身后。
  谢濯玉察觉到有人,警觉地侧过身看他。
  虎背熊腰的壮硕男人长相凶恶,满脸横肉,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人。声音也很难听,粗哑得像是砂纸磨过,一开口就让谢濯玉想捂耳朵。
  他轻蔑地扫了一眼晏沉,眼睛又黏回了谢濯玉脸上,扯出的笑容猥琐恶心:“好漂亮的美人,怎的跟了个瘦巴巴的家伙,真是暴殄天物。美人还是……”
  恶心的话戛然而止。血像瀑布飞浪一般从他嘴巴里喷涌而出。
  但是那血半点都没有溅到谢濯玉身上,像是被无形的墙壁阻隔,直直地落到地上积成一滩。
  牵着谢濯玉的晏沉将一块玉牌丢到柜台,然后才慢悠悠地转过身,看向已经跪在地上捂着嘴满脸痛苦的男人。
  第68章 围杀
  那双漆黑的眼瞳里没有愤怒,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然而与他对视的男人却遍体生寒,惊恐的表情让那张脸看着愈发扭曲。
  ——那个人看着他的眼神好像在看一只动动手指就能碾死的蝼蚁。
  他想以最快的速度逃离,可身体却被无形的力量钉死在原地,根本动弹不得。
  晏沉只看了两眼就挪开了视线,轻轻晃了晃与谢濯玉牵着的手,然后才有点不舍地松开:“小玉先转过去。”
  “我又不怕。”谢濯玉轻声说着,却还是听话地转过身去。
  “但是我不想让你看。”晏沉一边低声解释一边抬起手,手指对着那人瞪得跟铜铃一样大的写满恐惧的眼睛划了一下。
  没有真正的碰触,只是一个随意的手势,只是手指划过微冷空气画出无形弧线。
  但下一秒,那人的眼睛处却出现了一道深深的口子,血液汩汩流出。
  剧痛使得他下意识捂住自己的眼睛,本该撕心裂肺的惨叫却因为舌头被割掉尽数堵在喉咙,只是吐血更加厉害。
  他仰面倒了下去,砸在了地上,时不时轻轻抽搐一下证明没有死。
  一股比先前更加浓郁的腥臭血腥味冲了上来,谢濯玉皱着眉忍不住想转身去看,晏沉的手却更快一步捂住了他的眼睛。
  下巴被晏沉轻轻捏住,温柔的吻落到了唇上,没有深入缠绵,只是嘴唇碰了碰。
  “别看,脏眼睛。”
  谢濯玉止住转身的动作,等他松开后又重新背过身去面对柜台。
  柜台伙计在晏沉手指轻敲的催促下将目光艰难地挪到柜台,在看见那枚玉牌上的字后又打了个哆嗦,当即就要去唤管事,却被晏沉喊住。
  “不用麻烦,晚点送饭食和热水上来,”晏沉顿了顿,又摸出一张纸递给他,“饭菜注意按纸上说的做。”
  伙计抖手指颤抖地接了纸,低着头连连应是,看着怕得要命。
  晏沉皱了皱眉,却没有多说什么,重新牵上谢濯玉的手带着他往楼梯的方向走。
  在场所有人望着他们的背影全都脸色惨白如纸。有人吓得从椅子上摔下来,还有人吐了一地。
  而那些原本心怀不轨的家伙眼下更是浑身冷汗,眼睛都开始疼得厉害。
  管不住眼睛,所以眼睛被弄瞎了,嘴巴乱说话,所以就割舌头——恶鬼罗刹般的行事,可是谁也不能说晏沉有错。
  一个面覆银色面具的黑衣男人在一炷香后悄然出现,将一袋灵石搁在柜台上对伙计说是弄脏大堂地板的赔偿,然后才蹲下身将那个男人拖走了。
  半个时辰后,湮城中心广场突然多了根又高又粗的柱子,而这个人被倒吊在上面。
  眼眶处空空如也,那对带着浑浊欲望的眼球不翼而飞。
  ****
  不到半个时辰,晏沉的事就传遍了整个湮城,成了满城人的饭后谈资。
  没过几日,另一个惊雷般的消息如长了翅膀一般流遍整个修真界,又飞快地传到了妖仙二界,掀起了轩然大波。
  ——许久没有消息的血河魔君现世了,身边还跟着一个清冷的漂亮美人。而那美人……有人瞧着竟像问月仙君。
  起初还有人嗤笑说是谣言,只是随着越来越多城传出他们停留的消息,时不时有人被虐杀的事传出,所有人才又惊又惧,发现这可能是真的。
  一时间,整个修真界都人心惶惶,妖界仙界得了消息后也都陷入了麻烦。
  然而这些都不在晏沉的考虑范围之内。
  他带着谢濯玉乘着一只飞行灵舟慢悠悠地往上五洲赶去,有时候路过繁华大城就带着人下去玩上一两日,吃吃喝喝再买上些小玩意,好像当真是出来玩的。
  间或遇上几个不长眼觊觎谢濯玉的或者看他们出手大方想来抢东西的,都被晏沉收拾了个干净。
  何处犯错便收拾何处,从不迁怒,晏沉这种行事可以称得上有原则了。
  每次动手时还记得捂住谢濯玉的眼睛或者先哄着他转过身去,说怕脏他的眼。
  做完了后不需提醒就会安排人将人和弄脏的现场处理干净,若是损坏了东西还会赔,谢濯玉发现后觉得有点好笑,摇了摇头就随他去了。
  ——有些人不长眼敢找死就要付出代价,他没有同情心泛滥的毛病,更不是以德报怨的圣人。
  原以为此行一定会凶险万分,却没想到一路都风平浪静,晏沉还有闲情逸致带着他玩。
  仿佛那日的围杀不曾出现过。
  坐在灵舟甲板吹着凉风,谢濯玉眯眼望着舟下的云雾,在若有似无的雨丝里又回到了那日。
  那日,他们刚出魔界未走出百里,就撞上了仙界的人——晏沉说这群癞皮狗已经在那块地域滞留了数月,一直在寻谢濯玉,恨不得把地都翻过来了。
  天色阴沉,山雨欲来。
  数十白衣仙人御剑而立,剑阵气势惊人,后方更是灵光恢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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