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若让作恶之人逍遥,又怎对得起枉死的人。
谢濯玉抬起头,眼中闪过寒芒。
晏沉定定地望着他,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无声地表达了支持。
帮老人理好后事的晏沉在一日后查出了更多东西,整理好递到了谢濯玉手上。
阿宝他们村这块地域原本有两个门派,其中一个在发现凡人种植灵草后也曾派人规劝,以及向西南境最大的宗门赤霄宗汇报。
然而报上去后的半月,这个宗门便被血洗了。满门上下皆死得凄惨,无一幸存。赤霄宗派人来看过后断言是魔族所为,让另一个宗门兼管了此域便算作罢。
至于血洗的真相是什么,无人关心,倒是附近城池人心惶惶好一阵,走了不少人。
谢濯玉捏紧手里的纸,重重呼出了一口气。
他虽不通人情世故,却并非傻子,在看完纸上的情报后就已经明白了所有。
两日后,接手管理而壮大起来的小门派发生了一桩血案。
掌门与五位长老皆被一剑斩首,十余位精英弟子受了重伤。
赤霄宗的人得了消息后俱是一惊。做贼心虚,几个高层在得了消息的一瞬就想到了那些衰败的村落。
但很快他们又镇定下来。他们敢这么做不仅仅是胆子大,更是因为那位大人物的存在。
就是这要找麻烦的人来头再大,也不可能大得过仙界的人……若他敢来赤霄宗,便让他有来无回。
宗主一边想一边给那位大人去信。
而又二日后,谢濯玉抵达了赤霄宗,轻松地闯过了山门处的护宗阵法,直冲最华丽的那座正殿而去。
殿前的台阶上站着不少人,见到他后神情一滞,很快又放松下来。
而他们毕恭毕敬看着的人却是一个少年人,衣着华贵、面容精致,看着就不是等闲之辈。
谢濯玉表情淡漠,冷冷地注视着他,手轻轻一抬便召出了鸿雪剑。
眼前人修为并不弱,境界只怕是与自己旗鼓相当……应该与自己来自一处。
赤霄宗怎么会这么迅速地跻身东洲五大宗之列,怎么敢做出那种恶事却又没有被天道因果律惩处都有了答案。
然而谢濯玉不会后退半步。
仙界人又如何,犯了错便要罚,造下无数杀孽便该偿命。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才应该是正确的缘法!
那人在看见谢濯玉的时候惊了一瞬,未来得及开口便是一道杀气腾腾的剑气。
他面色一变,身形一闪往旁边躲了过去,却仍是被剑气割破了袖子。
而站在他身后的某长老则直挺挺地倒了下去,鲜血染红了道袍,已然失去声息。
他看了一眼那血人,心有余悸之后便是怒不可遏,当即也召了剑与谢濯玉交起手来。
缠斗两炷香后,他的身体如断线的风筝一般砸在了地上。
谢濯玉缓步走到他身前,手腕一动,剑尖抵上他的心口,一点点刺了进去。
一袭黑衣的晏沉盘腿坐在大殿屋顶上,撑着头看着全都跌坐在台阶上六神无主的老家伙们嗤笑了一声,转眼去看谢濯玉,墨色眼瞳亮如曜石。
方才的战斗凡人捕捉不到,他却看得清楚,也因此热血沸腾。
不知不觉,他的眼中便只剩下谢濯玉。
谢濯玉挥出的每一剑都蕴含着普通人无法参透的剑意,剑招精妙又漂亮,身姿飘逸。
细眉轻蹙,眉含冷光的样子很冷很凶,却很漂亮……让晏沉喜欢得要命。
他这些日子看谢濯玉大杀四方,看无数人丧命那柄白雪一样的剑下,没有半分怕与恶,只觉更加喜欢他了。
看着冷冰冰的谢濯玉才不是无心无情之人……那人分明有着一颗炽热的赤子心。
诛邪镇恶,这才是真正当得上仙君二字的人,晏沉想,怎么能不喜欢他呢。
“我跟你都是仙界的人!你不能杀我!?你知道我是谁的弟子吗!”少年在这一刻终于露出惧色,伸手捏住谢濯玉的剑厉声呵斥。
“我只知,他们作恶是因为有你在背后撑腰,想来那些好处你也得了。”谢濯玉目光冰冷,“所以无论你是哪个仙君的弟子,我都要杀你。”
说着,他的剑便划破了少年的手掌,剑尖一点点没入皮肉。
修为的压制对他也存在,鸿雪剑又并非凡剑,饶是仙人之躯也难以抵达。
少年脸色一点点白了下去,在剑完全插进他心口后气若游丝,好像随时都会陨落。
然而下一刻,一道灵光从他额中闪现,在逼退谢濯玉后护住了他。
谢濯玉变了脸色,下一刻便见一道浑厚的声音从少年身上传来,一个人影在他身前浮现。
“何故行凶杀人。”
强行破开界与界限制,用青鸟琉璃灯传出虚影……这人该是他师尊那样的人物。
晏沉足尖一点飞身落到了谢濯玉身边,脸上的笑已经消失,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谢濯玉神色冷淡地盯着那看不清面容的人影:“他作恶,我便杀他。”
人影冷哼一声:“你与他皆为散仙,无论如何,杀他便是重罪。即使他有错也该上报,惩罚自有刑司定夺!你如今擅自用刑想要杀他,便是僭越!”
他的话方落,一个光球便突然出现,直扑谢濯玉而来。
晏沉动作很快地一步往前,伸手就要去攥那光球。
然而那光球却直接穿过了他的手心,仍是落到了谢濯玉身上。
白光大涨之后,谢濯玉消失在原地。
第90章 利刀
再然后,面前的虚影散去,而那地上躺着的人也消失不见,徒留赤霄宗的一众人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一下。
清风拂面带来舒适凉意,然而晏沉的脸色却是前所未有的难看。
他眯着眼盯着面前大殿的牌匾看了许久才重重呼出一口气,在扫过那些人时眼底闪过一抹戾气。
一炷香后,他转身离去,身后的大殿已经被摧毁了大半。
入目皆是断壁残垣,完全看不出半点原有的恢弘模样。
而赤霄宗那些曾高高在上的长老横七竖八躺在一块,已然毙命,竟是无一活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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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濯玉被带回仙界后直接被仙刑司关了起来。
被捉回仙刑司的散仙,按例都该直接下寒狱,等着判罪。
但他是南明亲传弟子,身份自然不可与寻常散仙相比。
再加上南明的特意关照,所以最后只是被关在一个下了禁制的石室。
封闭石室内难以分辨日夜,待在里面的时间一长便会对时间的流逝失去正常感知。
谢濯玉一开始还记着时辰,但在某一刻走了好一会神后便再记不起了,索性专心入定,不再去算了。
但谢濯玉心里有事,少有地没有以往专注了。
他的思绪会很突然地飘一下,不可控制地想到某个人……那个总爱靠他很近、眼里总是盈满笑意的俊郎少年。
晏沉会着急么,会担心自己么?谢濯玉很在意这个问题,但为什么在意却又说不出缘由。
他不想晏沉担心,却又无端地笃定——晏沉一定会。
被关在石室内的谢濯玉一派清闲安然,外头的一众仙界高层却已经吵得天翻地覆。
仙界中势力林立,在许多年的利益固化后逐渐分为二派。
一派是昆仑等族,因为曾经和神族有丝丝缕缕的微薄关系便觉血脉尊贵。自诩天生仙灵的他们自觉身份要尊贵许多。
另一派是以南明为首的,数量少了许多,却完全是人族修士飞升渡劫成功的,各个都是昔日人界留名的天才。
有人的地方总有争斗,这些所谓的仙也不例外。
平日相谈甚欢的人背地里为利益争夺,打心底里瞧不起前不久还盛赞的对方。
这二派博弈多年,关系日益紧张。平静和谐下是无数暗潮汹涌。
被谢濯玉重伤的那小仙是昆仑那派某位仙君的次子,名唤邬彦,诞生时便有仙籍。
邬彦此人,天赋尚可,人却不勤。
但托了父君母君的福,他从小便有寻常修士享不尽的资源,所以即便懒怠,到底也渡了大乘期。
——就与其他许多受宠的仙君之子一般,纵使天赋与努力都差凡人许多,有个好出身就足以弥补,让他们能轻松突破许多人终其一生都碰不到的境界。
父君的宠爱溺坏了邬彦。那表面乖巧讨喜的漂亮皮囊下是一副黑心坏肝。
他其实也知道对错为何,却浑不在意,偏爱做些坏事,美其名曰玩笑、捉弄。
赤霄宗是因为他的存在才愈发不加收敛,行事肆无忌惮,那些脏事与压迫他心里门儿清。
可那又如何?在这自诩身份尊贵、高高在上的仙君之子眼中,那些凡人便跟蝼蚁一般。
谁会在乎一些又蠢又贪的凡人死活?
他冷眼瞧着事态发展只觉得有意思、好玩,人心果然是好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