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那人也是要开门的样子,看见门从里面被谢濯玉打开还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房中还有人。
  谢濯玉微微蹙眉,猜测他应该是来找晏沉的,许是朋友。
  说来,他之前与晏沉同行那么久,路过那么多地方,从未有晏沉认识的人来找过。
  但他并不打算多问,只想赶紧离开,怕晏沉等会就回来了。
  然而面前的人却好似看不出谢濯玉想离开的意图,非但未让开路,反而环抱着双臂,不客气地上下打量他,然后久久地盯着他的脸瞧。
  谢濯玉反感这种目光,而且隐隐能感觉面前这人对自己的打量并不纯是好奇,还有几分微不可查的敌意。
  他的眉蹙得更紧,刚要开口,却听见面前这人幽幽开口。
  “我是丛临溪,”他顿了顿,手指隔空点了点谢濯玉的脖子,“阁下是何人,为何出现在我未婚夫房间?”
  谢濯玉垂下眼去,瞳孔微缩。
  外衫是晏沉备在床头的,款式比谢濯玉平日习惯的样式复杂些许。他穿得急,有点弄不明白这个领子,索性不理了。
  从未拢严实的领口露出的锁骨和脖颈上有几处红痕,一看就暧昧至极。
  但更让人瞳孔地震的无疑是丛临溪的话。
  “未……未婚夫?”谢濯玉反问道,表情有几分不可置信,哪还有平时对外人的冰块脸。
  “是啊,”丛临溪颔首,“这不是晏沉的房间么?我与晏沉从小一起长大的,婚约是族中长辈定下的。”
  他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等着谢濯玉回答,那神情活似个抓奸的正宫。
  谢濯玉脑子一片空白,半句话也说不出,近乎是从牙缝里逼出字来:“抱歉……抱歉,借过。”
  第94章 重伤不醒
  谢濯玉下定决心去寻晏沉时已经决定要将此事问清楚。
  他不信晏沉是会轻率地玩弄他人感情之人,笃信其中定有误会……总之,他要先听听晏沉的说法。
  然而此刻,他停住脚步,远远地望着那对人,清楚地看清了丛临溪脸上的笑意,那一日的茫然与惶恐又一次袭上了心头。
  他轻轻眨了眨眼,然后就看见晏沉伸出手去碰上了丛临溪的脸。
  他猛地转过身去,逆着人流,近乎仓皇地离开了。
  谢濯玉熟悉那个动作,因为晏沉有许多次就这样用手背轻轻贴上了他的脸,动作无比亲昵。他一开始还会不自在地偏开脸去,后来便习以为常地盯着晏沉与他对视,神情专注,不躲不闪。
  眼见为实。已经没有再去问的必要了,谢濯玉想,还是莫要再自讨无趣了。
  他逆着欢笑的人流默默离去,背影看着很是失魂落魄,与周围挽着手嬉笑的男男女女格格不入。
  在一处街角站定,谢濯玉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抬手按了按微微发疼的眼皮,突然就觉出些许冷意。
  放荡。晏沉真是可恶……该死。
  “公子,要买束花或者买个花灯吗?”清脆的少女声音唤回了谢濯玉的思绪。
  入目是绯红如火的鲜艳花束,支起来的架子上是各式小动物形态的花灯,做工算不上顶尖,只是栩栩如生,倒也精致。
  推销的少女被他这惊为天人的长相晃了眼,对上他微冷的目光心里一怵,咬了咬唇绽开笑容:“这花寓意好呢,最适合在七夕送给心上人了。偌,配着这花灯送给您喜欢的人,保管能哄得人满心欢喜。”
  谢濯玉垂下目光,素白的指尖轻轻碰了碰那花瓣,突然就觉得有点难过了。
  他摸出一袋子灵石轻轻放下,却没接少女递来的花束也没有选一个花灯,而是转身就走。
  少女望着那将小布袋撑得微鼓的一袋灵石愣在原地。
  要知道,她这摊子上的东西并非什么绝世秘宝,这袋灵石足够可以买下她摊子上所有东西了。
  “公子,您东西还未——”她刚要追上去,却听见清泠如水的声音传入耳中。
  “不必追了,我没有可以送花的人,就当送你了。”
  一眨眼的功夫,那人早已不见踪影,只有静静躺在花束旁边的灵石能证明这人当真出现过。
  无形的锋利剑气轻轻滑过指尖,豆粒般的血珠挤出,在下一秒印上额头。
  谢濯玉面无表情地将晏沉留在他身上的印记抹去,淡淡地望了一眼身后灯火通明的城市,然后便运气御剑离去。
  本就不该浪费时间在此地停留等人,本就不该多动不该有的心思,都是他忘记了此番来人界最重要的目的。
  明明许多年前,他就已经知道世间的人大多自私自利,就连仙人也有私心。
  可他竟还是为一些甜言蜜语动心,竟痴心妄想地想与晏沉有一段良缘。
  是他太荒唐了。
  杀了那只作乱的蛟就回去吧,以后也不会再见面了。
  不见面最好。
  *——*
  谢濯玉转过身走得太快了。他若是再停一会,就会发现晏沉对丛临溪的动作哪有对他的半分亲昵,对仇人还差不多。
  “我已经陪你出来了,现在说你该说的。”
  丛临溪微微歪头:“我说得是陪我逛灯会。”
  晏沉面露不耐:“别太过分了,我今日没时间浪费给你。”
  “今日可是七夕,你没时间陪我这位竹马,是想去陪哪位佳人?”丛临溪盯着他,笑盈盈地问。
  “那日你见过他了。”晏沉陡然变了脸色,冷声道,“你对他说了不该说的。”
  “对咯”丛临溪轻轻点头,然后打了个响指,“我说族中给我们俩定了亲的。你知道么,他当时脸色好难看。嗯……皱着眉的样子也挺好看的,你眼光不错。”
  晏沉脸色阴沉得像是要滴出黑水,抬手掐住丛临溪的脸,半点也不收力地将人的脸掐出指印:“丛临溪,再大的情分一而再、再而三用来挥霍也是会耗干的。”
  “我没说错什么啊,我们几大族会联姻不是事实么,”丛临溪弯眼笑着,只是那笑在谢濯玉看来许是甜蜜,在晏沉看来就是让人恶心的虚伪,“若我与龙族的人联姻,自然希望那人是你。我们又有小时候的情谊,不是很般配么?想来,长辈们也是会支持的。”
  灵力在他话音落下那刻暴动,恐怖的血脉威压兜头笼罩下来,杀机毫不掩藏地涌现:“戏演得太好,把自己也感动了么?你当我不敢杀你?”
  丛临溪感受着从后面若有似无地抵在心口处的尖锐,脸色微变,终于收敛了笑容:“松开我。你想两族交恶么?”
  “我何时在乎过?”晏沉嗤笑一声。下一刻,那利刃一般的无形气机更进一步。
  “我错了。”丛临溪是个识时务为俊杰的,道歉和卖惨很是果决,“你饶我一次,我……”
  他还没来得及摆出更多筹码,便见晏沉突然变了脸色,下一刻就松开了掐着他的手。
  “印记被抹去了。”晏沉目光沉沉,轻声开口,细听才能察觉到话语中微不可察的慌乱。
  他后退了几步,盯着丛临溪,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凶:“滚。你不会从我身上得到你想要的东西,无论是权还是其他什么。”
  “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也别去给我的人找麻烦。若是再有下次这样的事,我一定会杀了你。”他冷冷地撂下话,懒得再听丛临溪假惺惺的话,大步流星地转身离去。
  他要去寻谢濯玉,再没有时间耽搁了。
  七夕佳节,有情人的节日……全都搞砸了,真该死。
  *——*
  谢濯玉的去向并不难猜,只是他行事低调,又赶路很急,以至于即使晏沉日夜兼程地往大致方向寻去,仍是花费了一番功夫。
  待寻到人时,已经有些晚了。
  ——谢濯玉受了不轻的伤。
  为祸一方的恶蛟是有些道行的,不然也不至于让人界的许多宗门都吃了苦头。
  谢濯玉将那恶蛟从复杂的水域逼出,见到第一眼便蹙了眉,交上手后更是发现棘手。
  这恶蛟修为高深,许是得了不少机缘造化,额头微微鼓起两个包,腹生小爪,竟是已有化龙之相。
  半步化龙,再得一道机缘它便可以真正成龙。这种血脉的进化便是许多妖梦寐以求的,古往今来,欲化龙的蛟无数,却只有屈指可数的达到了。
  这蛟已停在当前境界近千年,迟迟得不到化龙的机缘。执念太深,不知不觉便走了歪路,在这些年来为祸一方,且愈来愈过分以至于上界也隐有感知。
  虽然棘手,但谢濯玉并非凡修,本不该落于下乘,更不至于在交手时重伤。
  ——然而今非昔比,他的境界因为仙界刑司的惩罚封印受到了极大的压制。
  一番堪称让天地变色的恶斗后,一人一蛟落了个两败俱伤。
  谢濯玉的肩膀被蛟爪贯穿,腹部也被撕出一道裂口。那恶蛟被斩去大半截身子,包括那只捅穿谢濯玉肩膀的爪子。
  那蛟到底是比心思纯稚的小仙君狡猾,此地又是他汲汲而营多年的大本营,一见形势不好,便当机立断地弃尾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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