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哪家下人做成你这主子模样?”君羽书紧皱着眉头,“你到底用什么勾引了我弟弟?”
  在他眼里,湛月清大概是朵柔弱无辜的小白花,就算犯了错,也都是别人的错。
  谈槐燃顿了顿,正要和君羽书开口解释,却听君羽书低声和他咬耳朵:“这种人要不得的,还是陛下好,陛下能保护你,别人可不能……你可别趁着他没时间陪你,就被外面这些草包勾了去!”
  简简单单一句话,谈槐燃唇角勾了起来。
  湛月清简直比窦娥还冤。
  “他不一样,”谈·大鸟依人·小白花·燃靠在了湛月清怀里,贴道,“他和陛下差不多的。”
  湛月清气得捏住他手,咬牙切齿,心道:“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戏精?你刚才那表情也太……在你心里我是这样的?!”
  倒也不是说不好,只是显得他十分依赖谈槐燃。
  而且这是在外人面前。湛月清不喜欢在外面也这样对谈槐燃。
  谈槐燃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若真这样倒好了。”
  这话仿佛什么奇特的开关,他的神色恢复了正常,符合‘湛月清’的模样。
  湛月清脚步一顿,看了他一眼,谈槐燃却已垂眸了。
  *
  时忍冬所教的辨症,便是带着弟子们去一些病人面前,教他们分辨病症,途中还时不时的提问。
  惠民医馆中多数都是平民,近日京中天气变幻,许多人都染了风寒,馆中呛咳声一片。
  百廷玉和纪墨玉面上都戴着布巾,在医馆老大夫的眼皮下为别人诊病。
  “好像实习呀,”湛月清同谈槐燃捏手,语气里有点艳羡,“我也想给别人看病。”
  谈槐燃自方才起就淡淡的,闻言瞥他一眼,还未开口,便听时忍冬一声厉喝——
  “君月清!”
  湛月清一个激灵,抬眸时发现全医馆都看了过来。
  “你来说说,这人是什么症状?”
  湛月清:“……”
  谈槐燃:“……”
  二人仿佛上学早恋被老师抓到,一时间所有目光都看了过来,瞧到了他们牵着手。
  百廷玉和纪墨玉忍不住捂脸,感同身受的脚趾扣地。
  湛月清耳朵一红,下意识要丢开谈槐燃的手,却被拉得更紧了。
  “师傅?”谈槐燃面色淡定的到了时忍冬面前。
  ——时忍冬和他们隔得远,中间弟子太多,远远的也望不出他们俩在牵手,可二人走到他身前时,他便知道为何方才医馆寂静了一瞬。
  时忍冬:“……”
  旁人不知这戴面具是谁,他却知道。
  他皱眉看着‘湛月清’紧紧的攥着‘谈槐燃’的手,有点恨铁不成钢。
  他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湛月清’这么粘人?难道是龙种的缘故?
  时忍冬指了指诊桌边的一名弟子,那弟子脸色十分涨红,看上去有些羞愧。
  “君月清,过来,小蔡看不出这人是什么病——你来看。”
  小蔡,是前两天跟着百廷玉来医馆一起辨症的弟子,学了两三年了,堪堪摸到个八等杏林的边。
  “去,”谈槐燃用心声道,“不是想诊病吗?这不就来了?”
  湛月清也没想到自己有这样的乌鸦嘴,抬脚就要迈过去——临门一脚,又撤了回来。
  “你现在才是君月清!”湛月清恼怒道。
  谈槐燃一僵,只好拉着他走向了诊桌。
  小蔡羞愧的低着头,对面是个面色苍白、戴着矮帽、头发枯黄的青年。
  谈槐燃掀袍一坐,把小凳子坐出了龙椅风范。
  “说。”他冷冷的拍桌道。
  桌子上的瓶瓶罐罐被震得叮咣响。
  青年瞪大眼睛,吓得一缩,“说什么?”
  湛月清:“……”你审犯人呢?!
  他连忙攥谈槐燃手心,用心声提醒,“让他把手伸出来,把脉,告诉我脉快不快,再让他脱下帽子,我看看他的头顶、头发,还有,让他伸出舌头……”
  谈槐燃微微蹙眉:“伸舌头作甚?帮他拔了?”
  “这是医馆不是大理寺!”湛月清眼前一黑,差点给他气个半死,“这叫望闻问切!你不懂就先闭嘴,按照我说的做——要不是你不懂把脉,我哪会让他脱衣服看……”
  谈槐燃难得的错了,低声一咳,乖乖的照他说的做。
  原话转述后,青年脱下外衣、帽子,伸出手腕。
  湛月清暗暗打量着那病人,发现他在微微发抖,便又心道:“问他是不是冷。”
  谈槐燃:“冷不冷?”
  青年瞪大眼睛,“对!但我又觉得很热!乏力得很!”
  “摸他额头、手臂、脖颈下。”湛月清吩咐,“是不是在自己发汗?”
  谈槐燃照做,让青年褪衣服。
  青年脱了衣服,馆中吹来一阵风,他忍不住抖了下。
  湛月清顺势仔细看了看,有了结论:“脉微,恶寒,自汗,面白,恶风……”
  谈槐燃插话道:“你在说天书吗?”
  湛月清:“……”
  “脉搏微弱,怕冷,却自己在发汗、发热,面色白,遇到风很冷,不被风吹就不冷……阳在表,内里实则阴多阳少,气血运行缓慢,里阳不足,表阳不固,胸阳损伤,应解肌祛风、温经复阳。”
  谈槐燃眉头一挑,湛月清说什么,他就跟着念。
  少年声音低沉,却响彻医馆。
  时忍冬面色一缓,接着道,“不错……小蔡,懂了吗?”
  小蔡小鸡啄米的点头,用崇拜的目光看向‘湛月清’。
  湛月清心底松了一口气,却忽然又听谈槐燃有些诧异似的,问:“你不把脉,能看出这么多?”
  湛月清一呆,“对啊,怎么了?这很简单呀。”
  谈槐燃低笑一声,“可是小蔡学了三年。”
  语气里好似带着点与有荣焉的骄傲。
  医馆中的人很多,时忍冬又金口玉言,这下有更多的目光聚集到了湛月清和谈槐燃身上。
  湛月清一僵,忽然注意到了什么,连忙又对谈槐燃用心声说:“叫小蔡开方子,不然等会他该恨我了。”
  谈槐燃一顿,转眸看向那小蔡。
  果然,小蔡的脸色从方才的涨红,变得有些复杂。
  “你帮他开方罢,我有点记不清温经复阳的方子了。”
  小蔡一呆,蓦然抬眸看向他,“诶?!”
  那方子并不难,在他们眼里算是常识,随手便能写出来抓药的那种。
  君月清不可能不认识,只能是给他留个面子……
  小蔡红着耳朵开始写方子,递给身后的药童抓药。
  看病的青年抱着药,拽着小蔡的手,“谢谢大夫!”
  ……
  一行人陆陆续续的辨了不少症,时忍冬像是为了给医馆的老大夫炫耀自己的天才徒弟,总叫湛月清起来答话。
  答着答着,全医馆都知道这位君月清喜欢拉着别人的手。
  湛月清起初还觉得这样不太好,后面就麻木了。
  谈槐燃倒是从始至终都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
  ……
  当天傍晚,医馆后院里,布了长桌宴。
  宴上美食琳琅满目,香飘十里。
  “真好吃唔唔唔……这是什么汤?鸽子吗?”纪鸿鹄捧着海碗狂吃,“我以前来怎么没这待遇?”
  纪墨玉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提醒自己的弟弟:“文雅些……”
  君羽书嚼着烧肉,“是挺好吃,有点像御膳房。”
  百廷玉轻笑一声,却看向了‘君月清’,不看不知道,一看——
  谈槐燃挑了些醉蟹,剥了一小碗蟹黄,递到了湛月清面前。
  时忍冬回头不小心瞧见了,再度恨铁不成钢,“他那么大一人了,没手吗?叫他自己剥!你自己也多吃点,看你瘦那样!”
  “哦,那不太行。”谈槐燃压着声音,坚定的说:“陛下说怀孕了不能吃醉蟹。”
  孕期确实不可食蟹——时忍冬倒是忘了这茬,又开始忧心起男子生产的问题,也顾不得他们了。
  湛月清闻言呛了呛,忍不住瞪了谈槐燃一眼。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谈槐燃眯眼笑道。
  湛月清无言以对,哼了一声,老老实实吃东西。
  晚上你就知道了!
  谈槐燃见他们都安静了,终于心满意足,继续剥螃蟹。
  辨症之事已了,这一天下来,信赖值加了不少。回宫路上,湛月清心情极好的抱着医书看。
  “你喜欢杏林院吗?”
  头顶忽然传来谈槐燃的声音。
  湛月清原本是睡在他腿上看医书,闻言将书一放,看到了‘自己’的脸。
  “喜欢啊。怎么了?”湛月清从他怀里爬起来。
  谈槐燃却没说什么了。
  “谈槐,我有个问题,”湛月清想起今天的种种事情,无意识的眨了眨眼睛,“你是真想要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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