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住口!”
他的嗓音被谈槐燃骤然打断。
“谁跑了呀?”湛月清顺势揭开车帘,看向了外面的穆舟。
穆舟:“……”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他以前总是不分地点的朝着谈槐燃禀报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如今……
“一个小毛贼而已。”谈槐燃把车帘放下了,将湛月清拉回来,让他继续坐在自己怀里。
“什么样的小毛贼要穆舟亲自抓呀?”湛月清困惑的看着他。
谈槐燃轻笑一声,“很多,你不用管……宝宝,”他发动美色大法,转移注意力,低头咬湛月清的耳垂,“现在考完试了……没有别的事了罢?”
金榜题名的感觉实在好,又有美男子在身边,湛月清果真不再问小毛贼,而是道:“第三个帝皇命是什么?是之前京中那个传言吗?你找他做什么?”
他故意装傻。
谈槐燃没料到他也知道那个谣言,揽在湛月清腰上的手僵了一下,含糊道:“有事。”
“什么事?”湛月清顺势看着他问。
是要赐官位、把他拉入麾下吗?
谈槐燃也没隐瞒,“自古以来,帝皇都只有一个,莫名其妙多一个,或许是有谋逆之心,等抓到了审审。”
湛月清:“……”
哦,是要杀头啊。
后背瞬间多出一层冷汗,湛月清被美色误了的大脑突然理智了,有些后怕起来。
等等……所以,谈槐燃方才那一瞬间的神色是要杀人的意思?
但以前谈槐燃从不在他面前这样。
“那为什么是第三个?你知道第二个是谁吗?”湛月清突然问。
谈槐燃一顿,敏锐的看着他,“你知道第二个是谁?”
“……什么?我没听懂你的意思。”这回换做湛月清发动美色和困觉大法,“哥哥,我好困啊。”
他偎进谈槐燃的怀里,遮住脸上的神色。
可是总感觉哪里不对。
湛月清心想。
“陛下!”
车门忽然又被敲响,谈槐燃神色骤然阴鸷。
穆舟硬着头皮凑了进来,示意是有重要的事。
“没关系,你去吧。”湛月清察言观色,抱起小白,“晚一点再去见夫人也可以,或者明日再见她。”
他太懂事了,谈槐燃看着他,心尖莫名软了一下。
抬头在他额间落下一吻,“那明天。”
湛月清点点头。
谈槐燃转过身,淡淡的看了穆舟一眼,神色蓦然冷了许多。
穆舟后背瞬间出了一背的冷汗,差点双腿一软,直接跪了。
……
“公子,我们去哪儿?”谈槐燃走后,车夫问道。
“七里香罢,”湛月清伸了个懒腰,倒在车内软榻上,“我有点饿了。”
“是。”
车夫转了方向。
夜色渐深,窗外风雪呼啸,车厢里却暖烘烘的,湛月清躺得很舒服,直接抱着小白睡了一会。
动荡的车厢让他没睡安稳,他做了个噩梦,梦到雪山那一夜,他没有把谈槐燃救出来。
他看到的是谈槐燃冰冷的尸体。
湛月清瞬间惊醒,神色还带着惊惧和不安。
小白舔了舔他的头发,“汪~”
一股饭菜的香味夹杂着行人喧闹声,湛月清揭开车帘一看——
七里香,到了。
这么快就到了?湛月清将手支在窗棂,扭头看了看旁边。
七里香旁是个冷清的小药材铺,偶尔才有人进去。
“汪~”小白又叫了。
湛月清下意识抬手揉它脑袋,目光却在人群中瞥到了什么,瞳孔骤然紧缩。
是他眼花了吗?怎么好像看见了周一?
“停车!”
湛月清跳下马车,追上了药材铺外方才的人影。
天气寒冷,街上的人不多,他轻而易举的便跟上了那个青年。
青年将浑身遮得严严实实,手里拿着药材,似乎很是烦躁,也没有察觉身后跟了条小尾巴。
巷子尽头是个新修缮过的小屋。
湛月清心跳越发快了,顺着他的脚步转头走进陌生小巷,还刻意放轻了脚步。
从雪山回来后他意识到了自己的薄弱,在诗画那学了点屏息的方式,足够他躲藏。
青年转进小巷,露出了那张脸——
“!!!”湛月清睁大了眼睛,气息急促起来,窜了出去,“周一!你还活着?!太好了!”
手臂蓦然被扯住,周一僵住了,看着面前的二公子。
但紧接着,便是一阵家破人亡的恐惧。
谈槐燃会杀了他的!
“我、我不是!”周一心跳飞快的撒谎,“我是他的弟弟!”
然而这点伎俩又怎么能蒙骗过湛月清?
“不,你就是周一。”湛月清抓住了他的手腕,死死的盯着他,“陛下不是说你死了吗,你怎么……”
屋里忽然发出几声呛咳,周一脸色一变,也不再顾忌湛月清了,连忙跑了进去,“娘!”
湛月清懵了一下,还是跟了进去。
屋内很旧,弥漫着一股血腥气,还有种常年卧床的褥疮气息。他转过头一看,吱嘎作响的床榻里睡了个须发皆白的老妇人,面色暗黄、嘴唇苍白带血,身影消瘦,双目无神,俨然是久病之象。
湛月清连忙坐了过去,抬手摸上那妇人的脉搏,脸色突然一变,“你母亲这样多久了?”
周一一怔,这下真是装不了了,“快半年了……”
暗卫历来无父无母,唯独他是个意外。
他原本是普通侍卫,但是为了暗卫高额的份例,他主动加入了暗卫行列,却也常年是个吊车尾。
因此,他不受暗卫们的待见,也不爱说话,融不进他们的圈子。
所以才主动提出此次假死之事由他来做。
反正那里也没有人在意他的死活。
但他从未想过,湛月清竟然会记得他,还会因为他活着而高兴……
周一神色复杂起来,突然跪在了湛月清面前,“二公子,您医术卓绝,救救我娘……”
湛月清嘴唇翕动,闭了闭眼,喃喃道:“她是肺痨,我……你这里不好治,要先送去太医院。”
他听现代的老师说过,肺痨在古代之所以是不治之症,一来是没有特效药,二来是就医环境不对。
周一眼神瞬间暗淡下来,又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说:“那您快出去!当心传染……”他说着把湛月清推了出去,湛月清却抓住了他的手腕,有点茫然:“为何不送去太医院?”
他丝毫没意识到,太医院是达官显贵看病的地方。
那种地方是周一这样的人一辈子也去不了的,他们只能等死。
若是别人这样问,周一定然觉得他在嘲讽自己,可湛月清这样问,他却知道只是二公子太天真,也知道湛月清并无恶意。
被天子养在蜜罐子里长大的、要什么就有什么的人,是无法和他们感同身受的。
湛月清那句话一出口,便反应过来了什么,看着周一黯然的脸色,忍不住道:“没关系,你送过去,我叫师父给你看。”
“……我不敢。”周一拒绝了,“陛下会杀了我的。”
湛月清一怔,方才的着急和惊讶褪去后,另一种可怕的情绪瞬间席卷了他的心扉。
他虽不聪明,却能透过周一的举动和言语猜个八九不离十。
漫天飞扬的大雪里,他明明穿着锦衣狐裘,却仍然遍体生寒,微微颤抖起来,胃里也像是沉了块石头。
“是陛下让你假死?地道之事是假的?”
思绪随着话语的出口慢慢更加清晰,湛月清脑海里闪过谈槐燃在山洞里异常的举止——
他记得谈槐燃抱着他时,眼睛里好像闪过一抹后悔。
他还记得……
“山洞里这么冷,你是怎么过的这段时间?”
“我皮糙肉厚。”
还有谈符一直在阻拦他,让他别来……
都是假的吗?
湛月清心脏骤然缩紧,却突然跑出了小巷。
……
皇宫中,暖阁里。
谈符拉着一名妇人的手,亲昵的看着她,抱怨似的说:“娘,谈槐真是越来越不守信了,这次你回来可得说说他……说好的戌时带小月清过来,现在都过了两刻钟了,还没来!”
坐在她对面的妇人穿着一身华贵紫衣,眼角有着皱纹,头上插着翡翠盘凤金钗,气质很是温柔。
“别管他,总归是死不了的。”她握着谈符的手,担忧道:“符儿,这些年你镇守雁北,很辛苦吧?脸都不像少年时那样软了,还记得你那时像个小团子……以后可怎么嫁人呀。”
绵软的团子怎么能镇得住那么多心狠手辣的手下?谈符心中暗笑母亲迂腐,嘴上道:“娘,我不需要嫁人了啊,你要是这么想抱孙子,还得再等几年,等我选个中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