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湛月清埋在他胸膛,“有什么不够用的……”
谈槐燃抚摸着他的后背,叹息道:“就是不够用。我那个死爹把这个世界弄得乱七八糟,赋税、天灾、遍地哀鸿……若你真来了,不得饿肚子吗?”
湛月清看着他的神色,忽然觉得有些悲哀,心里酸了酸。
如果他能早点来就好了……他为什么没有早点来?
直至此刻,他才明白系统为何说木无[情深必伤]。
“……你想过死吗。”湛月清眼睫颤动,“想过,对不对?”
木无,槐燃。
这已有很强烈的自毁倾向。
谈槐燃一僵。
“我好恨。”湛月清看着他,神色认真:“恨001,也恨997,为什么不让我早点来到你身边呢?……也恨我自己。”
“你从现代我离开你的时候,就想过死了吗?”
令人意外的是——谈槐燃竟然笑了,他摇了摇头,否认了:“不。”
“我从未想过要去死,因为如果我死了,就见不到你了。”
“你也是我的念想。”
湛月清一怔。
“001背叛我的时候,我只想着如何杀他——烛飞燕忤逆我的时候,我也只想撕碎他。”谈槐燃脸上流露出狠厉之色,“你说你为了钱进谈家,我只恨我自己没有那么多钱,我恨那时候的我没有能力把谈家占为据有,再把你抢过来。”
他掐住了湛月清的下巴,“死亡,是逃避者才会做的事,但我不会再让你逃避。”
十七岁的谈槐对爱人的离去无能为力,他恨的竟然也不是爱人,而是恨自己没有钱让爱人选择他。
他是自毁倾向不错,却是另一种极端的毁灭。
燃没了,烧毁了,成灰了,他也要把认定的事给做了。
湛月清被他的这番剖白震得一惊,眼睛都瞪大了,可他看着谈槐燃近乎疯狂的神色,竟然不由自主的被吸引——
或许他们骨子里本就是相同的人。
十二岁的他被父亲掼进水缸,奋力挣扎,企图反杀却无果。
可后来未成年的他,却能笑着把父亲送进了监狱。
他说要给师父报仇,要把谈家给谈槐,他也不顾一切的做到了。
谈家这张笼罩了他们半生的网,被他亲手撕碎。
即使他的下场没有好到哪里去。
997没有说错,他和谈槐燃是同样的人。
“我不会逃避了……”湛月清眯起眼睛,拽起他的衣领,咬牙道:“但你也得乖乖听我的话,让我把你这疯病纠正过来……不求长生不老,只求不要做短命鬼。”
第77章 安王之死
谈明止的书信被飞燕衔到了雁西王宫中。
时值冬日,这里每一道风都像是在人脸上刮刀子,仿佛能将皮肉细腻的人刮成干涸龟裂的土地。
雁西王宫中,有几名举止怪异、说着外蕃语的人被盛情款待。
王座之上,坐了名高大魁梧的灰袍男人,披着皮貂,而居在次位的是个年长女人,穿着紫色衣衫,发髻盘得像帝京中人,不像雁西姑娘们的小辫子。
灰袍男人一锤桌子,捏着那封信,低笑着看紫衣服女人:“你这好儿子,还真是敢啊。”
——安王太妃,言冉。
言冉垂头看着那封信,她如今已经老了,雁西的风雪太厉害,刮得让她比这个年纪的妇人更为年迈。
她自己都忘了帝京锦衣玉食的生活,可信上谈明止的字迹她却还认得。
言冉:“他一向是听话的,知道兄长你缺个发兵帝京的理由,便替你寻了。”
她说完抬头看了眼面前那些献舞的舞女,舞女们坐在了那几个高大的、说着听不懂语言的外蕃人怀里陪酒。
“兄长当真要和他们联手?看起来蠢笨如猪。”
雁西王笑了一声,黝黑的脸上露出点不屑:“本王只差使唤的人,这些人没脑子却空有力气的人最好。”
他说罢,拿起桌边一个铃铛,摇了摇。
那几个人站了起来,比寻常人高出一大半。他们竟像巨人一般,抬起脚,踩上了桌子。
美食佳肴滚落一地,还伴随着奴仆的惊恐之声。
雁西王又摇了一声,那人竟然抓起一个奴仆,徒手撕成了两半。
血液溅落满桌,言冉厌恶的捂住了嘴唇,“不开化的蛮夷!比谈槐那畜牲还不如!”
“这样不开化的,他们愿意给三万。”雁西王笑了,“加上我们自己的兵马……总共二十万大军,定能为你将死的儿子报仇雪恨。”
言冉嘴唇一动,却闭了闭眼。将死的儿子——谈明止。
她不止谈明止一个孩子,还有一对儿女,被她带在了身边。
谈明止是她最不省心的孩子,令她吃了不少苦头,她并不喜欢他。
若非谈明止玩娈童,她又怎么会在和薛家博弈里输掉?
“兄长……”言冉突然想起了什么,犹豫道:“可是,那个帝皇命格的流言,你不管吗?谈槐燃若是御驾亲征,又该怎么办?”
雁西王粗长的眉头拧得像蚯蚓,脸上划过了一抹深深的厌恶。
传言里,坐上帝王位置的人,必须是帝皇命格,否则各地就会天灾不断。
这一点,他们没有验证过——但,他们在和谈槐燃的博弈中,却间接性的证明了这一点。
谈槐燃是真能号令风雨的,像个怪物似的。
只要有谈槐燃带兵打仗,天象都会偏向谈槐燃。
“他敢御驾亲征,”雁西王冷笑,“我就敢让他死在雁西。”
言冉闭了闭眼,叹息:“我老了,斗不动了,交给你吧,兄长——但你要记住,你这次若是败了,雁西就彻底属于谈槐燃了。”
雁西王站了起来,雄厚的身躯一震,发出几声大笑:“与其守在这狭小之地,不如冒死一搏!”
众奴仆忙不迭跪在了一片血泊之中。
“对了,飞燕阁送来的那个人呢?不是说,有了他,天象就不会站在谈槐燃那边吗?”
一片乌泱泱的人群里,有人站了起来。
他的肤色黑了许多,身躯却更魁梧,戴着半张面具——
“属下在。”
雁西王满意的看着他,“漳丘,你很不错。”
漳丘:“……多谢王赏识。”
漳丘要后悔死了。
原本他是想看看飞燕阁到底搞什么鬼,非要杀谈槐燃,为何要至湛月清于死地——没想到飞燕阁把他丢在这就不管了。
湛月清……唉,说起湛月清,漳丘有点忧愁的摸了下自己略黑的肤色。
二公子好像不喜欢黑皮肤……
可雁西此地,不出太阳则已,一出则厉害极了,像是把帝京夏日的最高温翻了足足两倍。
那本书的内容,他想了想,最终没有信。他依然觉得弟弟只是幼时太顽劣、太容易听别人的话,所以他假死后给弟弟也留了一封信,让他从此谨慎做人。
那书上的内容,定然是飞燕阁故意撰写,诓骗他的!
他来雁西前,还给湛月清也写了一封信送到君府。
他将飞燕阁的事和他说了,说自己要去看看他们到底会不会威胁到湛月清,说自己可以成为他的刀,替他斩断一切,说对不起不能见到你夺得魁首,游车杏林了,待我回来一定补上那份杏林礼。
……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漳丘不觉得湛月清会看不出他的心思。
他期待湛月清的回应,却也惧怕他的回应。
可如果他带着好消息回去……想必也能得到湛月清好的回应吧?
而且,这些日子里,他也打探到了一些东西——飞燕阁本来就不在意帝京之主是谁,他们只想挑起战争,杀了谈槐燃,说是这样,他们就再也不会提心吊胆。
漳丘那时很沉默,心里却在想:谈槐燃莫名其妙杀你们做什么?我看是你们唯恐天下不乱才对。
如今……漳丘皱着眉头,思考方才听来的东西——将死的儿子?是什么意思?
……
与此同时,帝京中,一片岁月静好。
谈槐燃的疯病,太医院研究了有些年了,却不知他这是因为什么产生的病因。
湛月清去了趟太医院,又把谈槐燃之前的脉案翻了出来,同时忍冬说了说情况,重新开了几副药方给谈槐燃。
首要目的,改善睡眠。
对于喝药之事,谈槐燃向来听话,可总有几次,湛月清都睡醒两觉了,还发现谈槐燃醒着。
湛月清叹息一声,只好拱进他怀里。
夜色深沉,烛泪滴落。
“别费心了,你睡吧。”谈槐燃抱着他。
湛月清困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打哈欠,“你为什么不困啊……要不,我给你讲故事吧。”
这倒是从未有过的体验,谈槐燃眉头一挑:“哦?你还会讲故事?”
“我讲我看过的小说,”湛月清低声,“我想想,师徒文你听吗?里面那个师无治也是个木头做的人,前世也挺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