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草原人的肉食来源主要是秋冬季节的牛羊,以及平时捕猎的各种小动物和鼠类。
  匈奴女子也靠采集植物根茎、野果、野菜、菌菇给家庭增加副食,但人均肉食摄入量并不高,因为更多的牛羊,他们都是要往上交的。
  比起最底层被贵族们压榨的普通牧民,有马有武器,平时放牧战时能上战场的士兵们,日子还算是能过的了。
  别管这个肉干多硬,那也是肉,还是有盐的,足够匈奴人们吃的开心了。
  小白看着哪怕口粮明显比晋人少,也并没有闹事不满的匈奴骑兵,心里也有些感慨。
  文明才开始出现,文字都还没有的匈奴,说要让他们有什么民族认同感,那是不太可能,他们也就对首领单于有那么点信仰了。
  但是现在他们就是被自己的单于送给小白的,这点对单于的忠诚也就快没了。
  小白总感觉好吃好喝养着他们,排除掉想家这个情感因素,他们似乎也并不介意做起晋人的雇佣兵。
  夜晚,明天就要进入蓟州的小白也在和王归他们商议安排。
  没什么特别要主要的,大家就是过一下流程,等开了城门直接王归先带人快马进城控制住城门卫兵,开城门迎接小白带着大部队进城,直接去燕王宫抓人审问,把燕国内部稳住就带人回洛京。
  计划虽然简单,但是平这个乱也确实不需要多复杂的计划。
  在贼人眼里,他们陛下一行人,怕不是还在云中和外族人纠缠呢。
  一路快马加鞭过来,途径的代国和卫国开城门迎接天子,城里的人都还清楚云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是王归他说了,代国和卫国才知道。
  消息传递慢到这个地步,燕国就更没可能知道了。
  流程对完,王归谨慎问道:“陛下,关于燕王,刀剑无眼……”
  您说,我们是不小心让他出个事呢,还是怎么都要留他活口带他去洛京?
  小白沉吟片刻道:“刀剑无眼,人最后还是要带回去交给宗正审理的。”
  大家明白了,留着命,别的不用管,意外伤到了的话,就全都是意外。
  虽然在小白看来,这种通敌卖国的,统统都应该直接就地格杀,全家都被打成典型才好,但是在这个时代,他能就算能杀了燕王,也不能把燕王按国家律法真正审理。
  无他,因为身份。
  燕王第五潜鱼是小白排行第六的兄长,这是个无足轻重的身份。
  但是燕王是宗室子弟,犯了再多的事,他身份在这里,都只能是皇家内部,交由宗室裁决,而不能把皇家子弟放到朝堂上由百官裁决。
  如果现在还是大侄子在做皇帝,哪怕小白也起兵造反,大侄子和他翻脸,给他杯毒酒都不会把他关进大狱。
  诸侯王虽然是不利于中央的地方权力,有不小的威胁,但对皇帝而言,身份是怎么都是自家人,处置也是由第五家的宗法处置,轮不到朝廷的百官来插手,这是原则问题。
  现在燕王涉嫌通敌造反,小白可以自己平叛,可以带着朝堂的官员查,但关于处置,只能走宗正的流程,对内处理,坚决不能公开。
  小白如果有想把燕王的事交给廷尉,或者御史府的打算,那宗正首先就会出来阻拦,还在洛京的第五宗室老长辈们也要出来跳脚,其他诸侯王的奏章怕是都会在一年之内疯狂送到小白的案头。
  刘芍的事情,虽然能在法理上引起讨论,但归根结底是个小事,和大部分人的利益没有直接瓜葛。
  但燕王,那是关系宗室的直接颜面。
  想完这些糟心的事情,小白翻找记忆里的第五潜鱼。
  他对这些哥哥记忆不多,除了太子和小白以外的兄弟,几乎每一个都是被父亲漠视,从第二到第十二个儿子,多少在这方面有点原生家庭心理问题的。
  上次他登基完会见诸侯王的时候,燕王还在那里抱怨北边苦寒想换个封地呢,结果算算时间,是他人回了燕国,就立刻去联系匈奴试着想搞点事了。
  武帝这做爹的,管生不管养,却要他来收拾烂摊子。
  第57章 潜鱼
  关于他的六哥,第五潜鱼,小白只记得那么一件事。
  在他们长兄,武帝最在乎的儿子,太子第五崇之去世的那一年,所有兄弟们都跪在了太子灵前。
  而十岁的大侄子第五求定,却被武帝拉了起来,站在他的身边,看着这些叔叔们跪在父亲棺前。
  作为亲子,依照礼制,第五求定才应该是跪在最前面的那一个,但他这时候却站在皇帝身边,反而是武帝的儿子们一个个乖巧跪在棺前。
  武帝失去最爱的太子,心情自然不愉,哪怕是最讲礼制的官员,也不会在这时候去触怒他,没人会不长脑子的去说些第五求定作为亲儿子,应该好好跪在灵前守孝的话。
  武帝带着孙子走了,留下十二个儿子们继续给自己长子跪孝。
  前来吊唁的官员贵族就算再怎么觉得怪异,也没人会质疑皇帝的安排。
  十岁的小白和上面十一个还有呼吸的兄长一起,守着一个已经没了呼吸的哥哥,把本应该由第五求定也一起来做的事,都一起做掉。
  小白转生后就慢慢觉醒了记忆,壳子的灵魂对异世界父母没有什么期待。
  太子是大侄子的父亲,养母的亲子,平时对他也是爱屋及乌护着,实在是个很好的哥哥。他没了,小白对于跪他送行这件事,没有什么抱怨的,对这个时代守孝送丧的严格要求更是不在意。
  但其他的兄弟,似乎还是不能接受武帝的态度,或者说,不能接受——就算太子没了,武帝眼里也没有他们这些儿子——的这一事实。
  夜色越来越晚,宫室里已经点起了油灯,宫人们在送上简单的粥饭之后便退下了。
  满是素麻的灵堂前,年龄从成年到加冠到小孩,跪了一天的十几个兄弟,也终于忍不住一天的憋闷。
  没了旁人,老四第五维德看着棺木,感叹到:“大哥,还是你最得父皇宠爱,连求定也比我们受父皇疼爱。”
  他是第一个说话的,但过分的话也不敢多说。即使心里已经酸的不行,这时候也只敢说些不痛不痒,被人听见告状也不怕的话。
  连他自己说完都脸色扭曲,瞧不起这样畏畏缩缩的自己。
  老五第五白圭接了他的话:“何止是疼爱,连儿子应尽的孝道,父皇都舍不得让他来,生怕他年纪小,坏了身体。”
  然后他看了眼跪在最末尾的小白:“没事,十三弟和求定年龄相当,皇后抚养长大,也被大哥一样当做孩子对待,有他在,这孝道也有人尽了。”
  他这话可比老四说的还要损的多,可以说是仗着太子死了,皇帝和皇孙不在,拿幼弟作筏子发泄。
  除了小白以外,年龄最小的老十二也有十五岁了,算是长大了,一听就能听明白他话里话外的恶毒嘲弄与挑唆。
  老四老五他们两个都比太子小六岁,和太子算不上同龄人,但也不会和小白一样年龄差太大,被太子当做半个儿子看待。
  他们这些卡在中间的弟弟,对太子的感情是最复杂的。
  不是他们不孝,实在是差别待遇太大,没办法,心里不平衡。
  平心而论,皇后是个好皇后,太子也是个好长兄,但因为武帝的缘故,太子和其他儿子那就是两类人,长期以来这被父亲忽视的孩子心理症结不轻。
  老二第五信之皱了眉,低声呵斥道:“五弟,莫要搬弄是非。”
  他没有斥责老五不该在太子灵前乱说话,斥责的是老五气量狭小,还爱挑软柿子捏。
  第五白圭冷哼一声:“大哥就在这里,二哥你要不要摆长兄的派头。就算你在这儿跪的再好看,也没人看。”
  老二第五信之跪的腿都麻了,却依旧身子笔挺,在太子灵前连这点面子都不肯丢,这么多年气性都是这样,但在老五看来,不过是个不敢对父亲有一丝怨怼的怂货。
  向来温和有礼,情绪管理的最好的老三第五载止也开口了:“五弟,我们是在灵前。休得污言秽语,惊扰了兄长。”
  第五白圭却不管,他今天被皇孙待遇搞得心态失衡了,跪了一天,现在是看谁都不爽,上来一个人就要开喷从程度。
  “三哥,你向来不爱多管闲事,今天在怎么倒是开口了?是觉得自己也有机会了,不能让二哥比下去了?
  也是啊,你也就是能和二哥比一比了……”
  至于太子,从活着到死了。没人能比得上。
  所有人都明白他话的意思,就连第五载止,也被他说的绷不住脸上的表情。
  老五说的老三未必准,他到底什么心思只有他自己知道,但是说他一点没有期待过父亲的关注,这显然是自欺欺人。
  老三心态好,但不代表他不是个正常人,没有正常人是不在乎父亲的。
  老四和老五一样心里火大,老二老三又压老五不住,小白跪着养神,其他弟弟不敢和这个哥哥说话,只有老六第五潜鱼那时候反嘲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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