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了我很强的! 第127节
叫侍从接了,却听裴熙春说:“少国公恕罪, 这东西可不是我要送的, 且也不是送给府上的。”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点疑惑:“我也是照吩咐做事罢了。”
梁鹤庭听得一怔。
再一思忖,忽觉骇然。
能吩咐裴熙春做事的人……
他心里边隐隐地有了猜测。
那边儿裴熙春也没有卖关子,当下坦荡地讲了出来:“老师前几日忽然回了中朝一趟, 将这口箱子交给我,让我转送到府上来。”
他略微一顿,一字不错地转述了北尊的话:“老师说, 这口箱子并不是送给安国公府, 只是请世子代为保管。等时机到了,您会把它交给这口箱子真正的主人的。”
这个“时机”,指的是什么时机?
所谓“真正的主人”,又是什么人?
北尊没说。
梁鹤庭知道,本代的北尊是术数一道的天才,卜筮问卦, 当代无出其右。
忽然间来了这么一下……
他颇觉有趣:“老前辈真是给我出了一道难题啊。”
……
裴四爷死了, 最先知道的无疑是英国公府的人。
侍女忖度着自家老爷该起身洗漱了, 推门进去, 没见到人, 先瞧见了满地的血。
侍女这时候便心知不妙,往里边去一瞧,就见裴四爷那死不瞑目的头颅正摆在桌案上。
那侍女当时就晕过去了。
另一个死命把她搀住,同时手不自觉地一松, 接水的铜盆径自落到了地上,“咣当”一声响!
外边其余人听见,察觉到动静不对,进来一瞧,全都惊呆了!
战战兢兢地去将此事报给了裴四夫人。
裴四夫人这时候已经洗漱过了,闻讯之后,脑海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
这老东西终于死了!
她有儿子,有孙子,老东西也已经致仕,几乎没有任何能带给她的东西了。
还是死了好!
裴四夫人往正房去瞧了一眼,看着满地血腥和丈夫孤零零被摆在案上的脑袋,也觉得触目惊心。
再一错眼,就见那颗头颅旁边还摆着一张盖了血手印的文书……
裴四夫人用帕子捂着口鼻,近前去皱眉瞧了,这才在脑海里艰难地扒拉出来一大一小两个人来。
原来是为了这事儿……
略微思量之后,裴四夫人终于还是悄悄将那份文书收了起来。
老东西可以死,但最好不要死于非命。
尤其不要在死了之后还留下这种难堪的罪证。
不然叫外人知道,底下孩子们怎么抬得起头来?
她先叫人去瞧瞧:“看后园里关着的那个疯子是不是还在那儿?”
略顿了顿,又说:“也看看二十六娘子还在不在。”
底下人应声而去,不多时,便惊慌失措地回来了:“夫人,她们娘俩儿都不在了!”
裴四夫人心里边有了底,先警告一句:“这事儿你知道也就是了,管住自己的嘴,别往外乱说话。”
侍从毕恭毕敬地应了。
裴四夫人又使人去请英国公夫妇过来,捎带着差人去把这事儿禀告给太夫人。
家里边出了人命,怎么能不叫长辈和家主知道呢。
如是没过多久,英国公太夫人与英国公夫妇便神色凝重地过来了。
英国公太夫人已经是年近九旬的老人,一双眼睛已经苍老,却也锋利,如同苍鹰。
素日里英国公府迎来送往,都已经是英国公夫人乃至于世子夫人婆媳俩的活计。
只是这会儿出了人命大案,死的又是她的庶子。
作为嫡母,也作为公府的大长辈,还得她出来压阵才行。
裴四爷的脑袋还被摆在案上,一双眼睛盛着惊恐与悚然,穿越生与死的界限,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不祥之气,注视着每一个踏进这屋子里的人。
英国公太夫人叫英国公夫人搀扶着进去,四下里瞧了一遍,又扭头问裴四夫人:“屋子里的东西,你动过没有?”
裴四夫人叫她问得心头一突,旋即摇头,强笑着道:“母亲,我什么都没动……”
英国公太夫人神色冷厉,叫她:“过来。”
裴四夫人迟疑着,慢慢走了过去。
英国公太夫人吩咐儿媳妇英国公夫人:“给你四弟妹两个耳光,叫她清醒一下!”
她在府里一向雷厉风行,不容忤逆,英国公夫人初听一怔,下意识瞧了一眼婆母脸上的表情,却也不敢请她再说一遍。
当下低声道了一句“四弟妹,得罪了”,紧接着一抬手,结结实实地打了她两记耳光。
裴四夫人也是望六十的人了,在自己家里,也是被儿媳妇孙媳妇捧着的。
这会儿叫大嫂当众打了脸,一时悲愤不已,只是畏惧太夫人向来的冷厉作风,竟也没敢作声!
英国公太夫人生等着她挨完了打,才跟众人示意了一下裴四爷头颅旁边的位置:“看看桌上的血吧,飞溅出去,就跟摔碎了的冰片儿似的,圆圈状散开。”
她伸手在裴四爷脑袋旁边的位置上拍了拍,面无表情地问裴四夫人:“这里离得这么近,为什么一点血都没溅上,空出来四四方方一块干净的地方?”
“偏从这地方再向外,又能瞧见有血。”
众皆默然。
英国公太夫人冷笑了一声:“因为这里原先有东西,只是被人拿走了——老四家的,你说是谁把那东西给拿走了呢?”
英国公夫妇听这位年近九旬的嫡母一路抽丝剥茧,将裴四夫人逼到了死角上,心下不免惊骇,又觉钦佩。
裴四夫人为之所慑,也不敢再有所隐瞒,当下臊红着老脸,将自己收着的那份状书交了出来。
英国公太夫人从头到尾迅速瞧了,不禁嗤笑出声:“你们裴家的人啊,真是从来都不会叫人失望!”
又吩咐英国公:“去京兆府报案,就说家里边有人被杀了。”
“母亲!”
裴四夫人急了:“这事儿又不体面,要是传出去了……”
英国公太夫人烦不胜烦:“上天怎么不降一道雷,把你们这些蠢东西都给劈死!”
裴四夫人:“……”
隐隐被扫射到了的英国公夫妇:“……”
英国公太夫人点着状纸上加盖的京兆府的印鉴:“认识字吗?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裴四夫人讷讷无言。
英国公在旁道:“回禀母亲,这意味着这份状书应该在京兆府,且也已经归档了才对。”
英国公太夫人又问:“看见老四脖子上的伤口了没有,是一刀致命吗?”
裴四夫人小心翼翼地摇了摇头:“回禀母亲,不是。”
英国公太夫人最后问:“若我所料不错,那位方小娘子,此刻只怕已经消失无踪了吧?”
裴四夫人涩声应了句:“是。”
英国公太夫人遂冷笑道:“一个能从京兆府盗走入档文书,出入英国公府如入无人之境,最后还带走了一个大活人,且没叫巡夜金吾卫发现的人——你们以为这事儿真能按得住?!”
“他把这份文书留下来,就是为了叫人知道老四为何而死,你们以为把这东西藏起来就万事大吉了?”
“——杀他的那个人,答应了吗?!”
到了,这事儿还是给报到了京兆府。
那张裴四爷加盖了一枚血手印的状书,也终于物归原主,重又回到了京兆府。
京兆府三个头头,上至京兆尹,下至两位少尹,全都给惊住了!
这……
仵作先去验了尸,而后过去回禀:“裴四爷右侧脸颊上有些擦伤,较之左侧脸颊更重,应该是曾经被人踩在地上过。”
“致命伤在脖颈,被人暴力切断脖颈,伤口处的痕迹很粗糙,深浅不一,应该是砍了很多下才砍断的……”
京兆尹和赵少尹不约而同地摸了摸自己那根脖子,神色悚然。
活着的时候,看人抡着斧子把自己的头剁掉……
真是想想就头皮发麻!
赵少尹的感觉要更加地真切一些。
因为他也看过了那份状书。
并且他也清楚地记得,那张案子的尾,是他帮裴四爷收的!
裴四爷因为这事儿死了,方小娘子消失无踪,那他又会如何?
赵少尹想到此处,但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生出,蜿蜒着,毒蛇似的,慢慢地爬上了脊背……
京兆尹倒是无知无觉。
他干的事情多了去了,哪里会记得这种小事?
京兆尹只觉得这事儿实在是很恐怖。
因裴四爷身份特殊,他还亲自往现场去瞧了,叫死人的那双眼睛注视着,当时就起了一身白毛汗!
京兆尹左思右想,终于还是早退了,回家去找个道士和尚的给念念,驱驱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