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有路子。
那几个人也就不问,把他们带出了院子,关上门后里面也传来鸡飞狗跳地收拾东西的声音。
走!陈澈等人都是步履匆匆,唯有何玉铭气定神闲地说:你们感情不错么。
裁缝铺的人立刻戒备地看着他,何玉铭来头不简单,如果对上面告他们一个勾结赤匪,他们全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都是对付鬼子的,相互利用而已,大家心里都有数。陈澈不在意地回答。
陈澈趁着夜色把他们带到了一个隐蔽的街角,墙边有一些仿佛是三岁小儿学画一样用煤灰涂上去的涂鸦,陈澈在上面加了几个含义不明的符号,就带着他们躲进了附近的一座废弃的旧房子。
很快日本兵和伪军开始挨家挨户地砸门搜人,砸到这里的时候邻居说:太君,这里没有人住,以前有个老头子住这,死了以后就空着了。
门锁早就没了,日本兵进来随便搜了一圈,这里只有一些扔了也没人要的旧家具,附近的不知道哪家还把马桶放在这里,将房子占成了自家厕所。
陈澈他们躲在黑暗的地下室里,隔着楼板听外面的日本人踢踢踏踏地去了下一家。
他们暂时安全了,陈澈点起一个豆子大的油灯,找出干粮和饮水分了,又拿出一个药箱给手下处理伤口。
有些人互相嘀咕,有些人已经疲惫地睡去,陈澈处理完中枪的手下就来给纪平澜包扎。
看不出你倒是很忠心。陈澈给他的伤口擦上碘酒,毕业以后要不要考虑来军统工作?
纪平澜一声不吭地忍着疼,何玉铭在旁嗤笑了一声:当着我的面挖墙角,太不给面子了吧?
你们培养出来的人,不就是为了给别人用的吗?陈澈眼睛也不抬地给纪平澜捆上纱布,同样是为国家效力,比起在正面战场当炮灰,我们的工作要有技术含量的多。怎样,考虑一下?
纪平澜摇摇头:多谢,那不是我喜欢的方式。
更重要的原因是,何玉铭显然不喜欢陈澈,所以纪平澜不想在陈澈面前给何玉铭难堪。
如果改变主意了随时可以来找我。陈澈也不介意,继续处理下一处伤口。
天亮后,看到暗号的蝰蛇找了过来。
情况怎么样?陈澈问。
全城戒严,进出都要严格盘查了。蝰蛇说。
你想办法联络上狼獾他们,通知下去,启动黎明计划。
说着陈澈把蝰蛇拉到角落去交代细节。
蝰蛇走后,纪平澜出于好奇多嘴地问了句:黎明计划是什么?
陈澈讳莫如深地笑笑:年轻人不要太好奇,有些事情不是你该问的。
何玉铭也笑笑:有些事情根本不用问,无非是在被迫撤走之前狠狠地咬几口回来,免得跟上面无法交代。
于是接下来陈澈一直用审视的目光阴鸷地看着何玉铭,而何玉铭一副你咬我啊的神情挑衅地回视,双方的目光之间仿佛有电火花噼啪闪烁。
不论是为了什么目的,纪平澜都很佩服陈澈的渗透力,他居然早已埋下了那么多的棋子,那几天城里接连不断地有日本军官遇到毒杀和行刺,当全城混乱地搜刺客时,他们反而趁乱坐上了南下的货船。
乔装改扮的陈澈带着心腹蝰蛇亲自把他们送到了码头,尽管何玉铭表现得并不友好,陈澈却还是那副彬彬有礼的笑脸,临别时跟何玉铭亲切握手:合作非常愉快,何先生,祝一路顺风。
何玉铭笑得非常完美无缺,答得却非常缺德:你也是,陈先生。希望上峰不会追究你暴露行踪和烧毁资料的过错。
陈澈脸上看不出任何不满,依然是那么彬彬有礼:何先生如此挂念陈某,倒叫陈某很是感动,改日办完了这边的事情,陈某必登门拜访,亲自致谢。
何玉铭当即热情地掏出笔记本撕下一页,用钢笔在上面刷刷地写了起来:如此甚好,我留个地址给你,改天一定要来找我。
一言为定。陈澈笑着接过那张纸,做了个请的手势。
货船缓缓驶离码头后,蝰蛇说:这个何玉铭不对劲。
他身上是有很多疑点。我还没见过有谁像他一样,在危险面前这么从容。他看起来倒是很聪明,但一个聪明的人,没理由三番五次地故意挑衅我。陈澈颇有兴趣地笑笑,等这边的事情办完,好好查查这个人。
蝰蛇点头应是,陈澈拿起何玉铭留给他的纸条看了一眼,只一眼笑容就僵在了他脸上。
在南下的货船上,封闭的货仓夹层里只有靠通风口漏进的一点点光,勉强得以分辨白天和黑夜。
货船因为负重行驶得很稳当,即使这样纪平澜和两个德国人依然在晕船,纪平澜晕的程度较轻些,还能勉强吃下点东西,只是醒了睡睡了醒,一路几乎就没说过话。
当睡不着的时候他就在想这次任务的经历,越想越是感到后怕。
不知道突然晕倒是种什么样的怪病,怎么才能治好,晕倒后为什么会连脉搏都摸不到,也不知道停止呼吸这么久对何玉铭的身体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纪平澜还担忧,何玉铭要是哪天晕过去就再也不醒来怎么办?或者晕过去时遇到危险怎么办?
就像这次一样,要不是他及时冲回去把何玉铭带出来,等何玉铭再醒过来可能就已经是日军的俘虏了。
不过何玉铭又聪明,又会说日文,就算被俘说不定也能靠自己安然脱险。反倒是他们,如果当时没有何玉铭分析出德国人身上被放了追踪器,并且拖延了日军的炮火袭击,那么他们这帮人早已丧命。
最后任务能完成,他们还都能活着回来,不得不说运气实在是不错。
何玉铭一路都在照顾晕得天昏地暗的德国人,倒没有刻意冷落纪平澜,实际上这次也依然是纪平澜在刻意躲着他。
因为纪平澜实在不想看到何玉铭没戴眼镜的脸,每次看到,他就会想起何玉铭苍白地倒在他怀里一点反应都没有的样子,那个画面让他觉得说不出的难受。
等他们终于下了船,回到军校的路途就没什么波折了。
何玉铭和纪平澜受到了表彰,学员们这才知道这一个出差一个探亲的两人其实是干什么去了。两个德国人后来一直为军校工作到德国和日本成为盟国为止,这是后话。
毕业的时间已经临近,纪平澜最近非常忙,可以说忙的脚不沾地,不仅各种活动要参加,各种新课要上,当别人休息的时候他还得去找教官们补课,去东北那段时间里落下的课程他得尽可能地补回来。
忙得晕头转向的时候,李亦亭突然来找他。
平澜,我们还是朋友不?
说吧,你又惹什么麻烦了。纪平澜头也不抬地忙着抄别人的笔记。
不是我惹麻烦,是麻烦惹我了!李亦亭抓狂地揉着脑袋,你一定要帮我,你不帮我就没人能帮我了!
怎么了?纪平澜皱着眉头看看他,推测这次惹的麻烦不小。
我我家很穷的,你知道的吧?
说重点,如果是借钱就别来找我了。纪平澜也穷的很,家里几年都没给他寄过半毛钱的生活费,李亦亭是知道的。
不是,事情是是这样的,你听我说完。李亦亭说到自己的家境就有些支吾,但他又觉得非得解释一下为什么作为军校学员的他会有个这样的哥哥,我家穷,孩子又多,我生下来那段时间是家里最紧张的时候所以你看我这么瘦,都是小时候没养好,那时候穷的饭都要吃不饱了,没办法就把我的一个哥哥送去了梨园,苦虽然苦一点至少还有口饭吃。我哥生的比我漂亮多了,后来也就成了本地小有名气的旦角,你也许听说过李海棠
纪平澜摇头表示没听说过,他不爱听戏。
接下来的话李亦亭更是羞于出口,说的结结巴巴:后来他不是出名了吗,就给一个那个警察署长看上了。就是那个大家都叫黄胖子的,那家伙强迫我哥,我哥也是没办法,被逼得像女人一样陪他睡,他也是不愿意的,那种破事儿你知道吧?就那种
说重点。被人提到这种事情,纪平澜有些烦躁。
最近我哥不是想结婚了嘛,跟戏班里一个打杂的姑娘,人穷,也不漂亮,可是心地好,又贤惠,我哥就想跟黄胖子断了这种不正当的关系,可那死胖子不肯,硬是缠着我哥,先是威胁他来着,我哥不从,他就找了个由头封了戏园子,不让唱戏,这不让唱戏不就砸了所有人的饭碗了吗,整园子的人都劝我哥忍气吞声算了,我哥还是不肯,那厮就把我哥抓了,我是才得到的消息,都已经被抓了十几天了,到现在还没放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