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是吗?我觉得我还是不够好……”纪平澜喜欢听到赞誉,尤其还是来自何玉铭的,于是忍不住有点小得意。
不过得意完了,他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我是不够好,你又聪明又厉害,样样都出色,相比起来我……我什么都不如,我配不上你。”
“配不上?真是个奇特的想法,照你这么说,恐怕只有另一个‘监护者’各方面的条件才能与我相称了,可我要他们干什么?我需要的是一个会跟我恋爱的人类,不是另一个我。”
纪平澜沉默了一下,试图理清自己的思路:“世界上有那么多优秀的人,要是你哪天厌倦了我,随时换一个人来……我也没有办法。我总是在担心,你会不会突然就离开我。”
原来是这样,何玉铭终于理清了原委。
纪平澜作为一个性向特殊的人,一直以来都不被人们所理解,甚至自己也不理解自己,只能小心翼翼地隐藏着,久而久之他已经习惯于悲观,甚至不再相信幸运。
何玉铭突然提出跟他在一起,对何玉铭来说只是个你情我愿理所当然的普通决定,对纪平澜来说却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好运,他当然会特别珍视这段关系,所以看到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紧张,心理压力这么大,难怪会如此暴躁易怒。
说白了还是因为何玉铭忘了,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意识到,他从来没有跟纪平澜承诺过什么。
好在亡羊补牢应该也不晚,何玉铭说:“你不需要担心,‘监护者’都是很有耐心的,就算我会厌倦你,至少也是几十上百年之后的事了,那时候你的寿命都已经到了尽头,现在担心那么遥远的事情干什么。”
纪平澜不大确定地分析着这句话的含义:“你的意思是说……在我老死之前,你……都会在我身边?”
何玉铭点头:“对,只要你不先提出分手。”
纪平澜心里剩下的石头也落了地,天知道他这些日子过得多么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深怕他们的关系说断就断,压力大得他都要崩溃了。
如今久悬的心终于安定下来,纪平澜再次把何玉铭抱进怀里,还不放心地确认了一遍:“你真的、绝对不会离开我吗?”
何玉铭又是笑:“世上无绝对,小澜。也许你一个不小心就死了,也许我突然要离开这个星球呢,即使人类的情侣也要面临各种生离死别的危险,但我们遭遇分别的概率,肯定会比其他人要低得多。”
纪平澜想想也是,风险总是有的,但他至少不用再像过去那样成天地忐忑不安了,再回想自己闹的别扭跟何玉铭的温柔宽容,就更是抱住了何玉铭舍不得放开。
还有什么理由不好好珍惜他呢?何玉铭这么好,他难道还会想分手?真是开玩笑。
爱或者不爱,有没有感情,纪平澜都可以不计较了,他看重的是更实际的东西,是切切实实地能把何玉铭留在身边。哪怕现在何玉铭能给他的仅仅是一句承诺,他也知足了。
何玉铭喜欢他这种粘人的表现,满意地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这样多好?事情说开了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了,像他的母体那样,对情人采取讳莫如深的态度,相互猜忌,相互伤害,只会把事情搞砸。
身为幼体就可以比一个成熟的“监护者”做的更好,何玉铭也是有些得意的:“除了怕我离开你以外,对我还有什么不满吗?”
“没有了。”纪平澜都觉得他完美得不是人了,哪里还说的出不好来。
可何玉铭不肯就此罢休:“你再仔细想想,我自己是猜不到的,有什么不满还是说出来的好,别让怨念累积在心里。”
纪平澜无奈地笑笑:“你如果还有什么不好,那也是因为你对我太好了。”
何玉铭还是觉得困惑:“我是你的情人,应该要对你好,可我不知道怎么样对你才是最合适的。帮你做的太多,反而伤害你的尊严了吗?”
“不,我其实不是那个意思……”纪平澜不禁老脸一红,原来何玉铭还是很介意他的气话的,其实这件事起因就是他自己犯浑,何玉铭真的一点错都没有,有些事情也的确是由何玉铭出面去办会更好。
何玉铭离开他的怀抱正色看着他:“那你是什么意思,我到底该怎么做比较好?”
面对非要较真到底的何玉铭,纪平澜只好为难地说:“这样说吧……你不用太迁就我的,你为我做了那么多,一切都是在为我考虑,我却不能为你做什么,这样我会不安心。”
何玉铭皱眉:“那么,为了让你安心,我以后也无理取闹一些?”
“不是的……”纪平澜突然觉得何玉铭楞起来还真是说都说不清楚,“不是说为了无理取闹而无理取闹,我的意思是你别光顾着对我好,有时候也多考虑一下你自己的需求。”
“我的需求?”何玉铭陷入了思索。
看着他深思的样子,纪平澜又想抱他了,于是他抱了,还顺便亲了。
两天晚上没有睡,纪平澜其实已经非常疲惫,胳膊腿也酸痛无力,要不是现在心情激动,他大概随时随地倒下去就能睡着。他也很惊讶自己在这样体力精神都虚弱的情况下,居然还有心思想入非非。
何玉铭在这种事上一向配合,这次也不例外地回应他的亲吻,他们自然而然地转移到床上继续。纪平澜有些迷迷糊糊,半是累的半是被何玉铭亲的,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发现他们俩的位置和姿势都不对劲。
他抓住何玉铭的手:“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要上你。”何玉铭理直气壮地说。
“……为什么?”纪平澜惊呆了。
“是你说的,多考虑一下我自己的需求。”何玉铭坦然地看着他。
纪平澜觉得哪里不对劲,他是说了这样的话,可何玉铭理解的方向似乎错了吧?
见何玉铭还要继续,纪平澜急了:“不对……你等等……”
“你不愿意?那就算了。”何玉铭作势要放弃,脸上也适当地流露出了一点失望。
“不是……”纪平澜拉住他,脸都红到了耳朵根,“我……我没有不愿意,只是……算了,你来吧……”
这叫他怎么说呢,纪平澜只喜欢男人,却从来不认为自己应该是下面那一个,何况他长得比何玉铭高、比他壮、比他黑,比起斯文秀气的他更像个爷们,又因为何玉铭自愿地让着他,纪平澜从一开始就理所当然似的在上面,他此前根本没有想过,既然他们两个都是男人,这种上下关系也是随时可以倒过来的。
虽然没有心理准备,照纪平澜的性格也不愿意居于人下,可是他又觉得何玉铭对他这么好,真要他做什么他也没有立场拒绝。尽管心里别扭,纪平澜还是咬咬牙忍了,完全没有注意到何玉铭脸上奸计得逞的阴笑。
何玉铭本要继续,看纪平澜紧张到手指都不自觉地抓住了床单,一脸仿佛英勇就义的神情,就忍不住笑场了:“别这么紧张,我技术很好,不会弄伤你的。”
纪平澜顿时炸毛:“你又提!你老提那个有意思吗?我那回不就是第一次没经验吗?谁像你似的有几万年的理论知识,我……”
接下来的话因为被何玉铭吻住了只好不甘心地咽回了肚子里,何玉铭式的深吻从来就不是浅尝辄止,直到纪平澜喘不过气,再也无力去想别的,才笑着放开他:“不紧张了?”
“少废话,要做就快点。”纪平澜红着脸把头扭到一边不看他。
☆、走,去打劫(一)
胡宝山处理完了山寨的遗留问题,就带着比独立团原来的人数还要多的土匪们浩浩荡荡地下山来了。
原本有些冷清的独立团顿时成了熙熙攘攘的菜市场,土匪不知道什么叫纪律,仍然像过去那样嘻嘻哈哈大声喧哗,吵闹得团部驻地鸡飞狗跳。
胡宝山把自己打理干净换了身尉官军装,自我感觉人模狗样,便忍不住来找何玉铭得瑟。
“怎么样?”他正了正帽子,露了个大大的笑脸。
“挺帅的,把胡子刮了就更好看了。”何玉铭笑了笑,就低头继续写文件。
“哎,这就去刮。”胡宝山飘然得跟喝了蜜似的,他也知道自己长得不错,浓眉大眼,脸盘方正,笑起来还有一对酒窝,只是作为一个土匪来说,长得人见人爱可不见得是一件好事,所以他留了一脸粗犷的络腮胡子,就差没弄个假伤疤贴在脸上增加凶残度了。
土匪们确实不好管,胡宝山还算配合,但光是要让他手下那些邋遢惯了的喽啰完成剃头、洗澡、除虫的例行过程就不是一件省心的事,何玉铭又让纪平澜不要对他们太严厉,结果纪平澜一天下来就憋了一肚子火。
纪平澜不高兴,何玉铭就安慰他:“不要操之过急,他们现在虽然披了一身军皮,但骨子里还是土匪,管得狠了怕是要哗变的。等打过几次胜仗,他们就会慢慢认同自己的身份,到时候即使胡宝山要闹什么名堂,他们也只会认你这个团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