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他没有害死猫的好奇心,也没有刨根问底的劲头,本着半懂不懂,不如不懂的想法,就算何玉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神通好了,反正他承情保住了一条命,下半辈子估计也没什么机会见面,所以就这么着吧,说不定以后老了还能拿来跟儿孙吹吹牛呢。
胡宝山就这样走了,跟他一起走的还有永远忠实的老三和几个瓦岗寨一起下来的死忠。
等何玉铭从军部回来,纪平澜跟他这么说了,何玉铭沉吟片刻:“他应该是想到了吧,不过也没关系,他就算说了什么也不会有人当真的。”
纪平澜看了他好一会儿:“你就没有什么感想吗?”
何玉铭疑惑:“我应该有什么感想?”
“毕竟相处了这么一段时间,现在他走了,你就不……难过一下之类的?”
何玉铭想了想,说:“我生命里像他这样的过客没有几万也有几千,还不算来地球之前,我想不出有什么好难过的。”
纪平澜无语,早该知道是这样的答案。他现在在何玉铭心里,大概也就是个过客的程度吧。
倒是何玉铭有话要说:“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跟那位赵姑娘牵扯清楚了吗?”
纪平澜心里咯噔一下:“糟了,我给忘了。”
何玉铭笑笑:“要不还是让我跟她解释吧。”
“怎么解释?”
“这样。”
何玉铭揪住纪平澜的领子,扯过他的脖子就是一记深吻。
纪平澜还没来得及脸红,就意识到不对劲,这大白天的办公室里,说着无关风月的话题,何玉铭为什么会毫无预兆地来这么一下?
他猛然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于是赶紧推开何玉铭回头一看,果然,赵蔓兮拎着个行李箱,站在门口呆若木鸡。
他们对视了一秒,然后赵蔓兮也和捉奸在床的钱虎一样,转身就跑。
纪平澜下意识地想追,被何玉铭一把拉住了:“别追了。”
“你搞什么!”纪平澜头都大了,“还嫌事情不够乱吗?”
何玉铭叉着手淡淡一笑:“长出息了呢,为了一个女人跟我大吼大叫。”
纪平澜的气焰立刻就灭了个干净:“不是……我……”
“你要是这么担心她的看法和心情,就去追她好了。”何玉铭自顾自地转身收拾文件。
纪平澜紧张了,僵在原地不动:“玉铭……”
“出门右转,记得关门,谢谢。”何玉铭不理他。
纪平澜突然想到了什么:“你……生气了?你是不是生气了?”
何玉铭听出了话里的兴奋,困惑地看了他一眼:“我生气你很高兴吗?”
“不是。”纪平澜脸上都笑开了,“你是不是在吃醋?嗯?是不是?”
何玉铭更困惑了,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做的没有哪里不正常,不正常的明明是纪平澜的反应才对,于是理直气壮地说:“你是我的情人,却对向你求婚的女人这样暧昧不明,我当然应该吃醋,这有什么不对。”
纪平澜顿时有些失望,他原本以为,何玉铭会吃醋至少说明是在意他的,没想到还是他太乐观了,何玉铭只是觉得这种情况下作为情人理应吃醋,说白了还是在模仿和扮演。
看来前方的路还很漫长,他还得继续努力下去。
☆、总要见公婆(一)
一九四一年的八月,烈日无情地炙烤着大地,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整个兵营热得就像一个巨大的蒸笼,人就像是蒸笼里的包子,或者说,包子里的肉馅。
就在这样一个知了都热得叫不出来的日子,何韵秀来到了独立团团部。
这时候纪平澜正在走廊的躺椅上睡午觉,何玉铭坐在他身边翻着一本书,一只手还拿着扇子给他扇凉,看到何韵秀来了,就做了个轻声的手势:“轻点,别吵醒他。”
何韵秀捂着嘴窃笑:“哥哥,你可真‘贤惠’。”
她说的不响,但是纪平澜本来就睡得浅,听到陌生人的声音还是醒了过来。
看到眼前站着个笑嘻嘻的女兵,纪平澜连忙坐起来,把敞开的衣领扣好:“呃……你是……”
“我妹妹。”何玉铭介绍:“韵秀,他就是纪平澜。”
何韵秀应该是第一次看到纪平澜,不过纪平澜以前却是见过她的,当年他还在读军校的时候,曾远远地看到何韵秀十分亲密地跟何玉铭走在一起,便误会她是何玉铭的女朋友,可吃了一番醋,后来托人打听她的情况,又被人误解为他想追求何家小姐,莫名其妙地传出了一段绯闻,这件事对纪平澜来说印象不可谓不深刻。
转眼时间已经过去了六年多,何韵秀也不再是当初那个稚气未脱的女中学生了。她的相貌变化很大,原本的学生头已经剪成跟男人差不多的短发,穿的显然是专门找裁缝量身定做的军服,穿在身上并不像其她女兵一样显得臃肿,反而衬托得她身材修长,英姿挺拔,乍看之下也难怪纪平澜认不出来。
何韵秀倒是对这个表现得有点楞的军官颇有兴趣,上下好好地打量了一番,说出一句让纪平澜绝倒的话:“哥哥,这就是你找的‘嫂子’?长得都还没你好看呢。”
何玉铭笑:“男人又不是长得好看就行了的。”
“可是长得帅也很重要啊,至少看起来赏心悦目不是吗。”何韵秀挑剔地又打量了一遍,嗯,身材倒是不错,相貌只能算是还端正,跟何家两兄弟没法比。
何玉铭对呆滞的纪平澜说:“别这么吃惊,韵秀早就知道我们的关系了,她是支持我们的。”
纪平澜怎么可能不吃惊,他知道早晚要过何玉铭的家人这一关,所以在心里模拟过无数次可能遇见的刁难,快要把何家的几位都脑补成妖怪了。然后一个午觉睡醒,就看到妖怪之一这么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他面前评头品足,他不楞才怪。
而何韵秀好像还嫌他吃惊不够似的:“岂止啊,爸爸也知道你们的关系了。”
“哦?”何玉铭淡定地喝了一口茶,“他怎么说?”
何韵秀背着手,拿腔拿调地模仿着何国钦的语气说:“玉铭这孩子,还真是肆意妄为,找谁不好偏找上纪平澜这种人,我看他以后怎么收场。”
“……什么意思?什么叫我‘这种人’?”纪平澜倒糊涂了,怎么听起来好像何国钦并不反对儿子跟男人在一块儿,只是针对性地反对他而已。
“估计是怕你认死理,缠着我不放吧。”何玉铭分析,“他是想我玩玩就算,以后照样回去结婚生子。又怕你这边不肯好聚好散,还要来跟我闹腾。别的人还好解决,最怕的就是你这种——能力强,脾气硬,还没什么顾忌,这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哥哥分析的太对了!”何韵秀直接拿过何玉铭的茶杯就喝,一点也不嫌。
纪平澜没有忽略这段话的言下之意,这么说何玉铭以后还是要回去结婚的?
这时勤务兵孟小舟切了西瓜端过来,打断了他们的话题,毕竟还有个何韵秀在场,纪平澜只好暂且压下心里的疑虑,转向何韵秀问:“何小姐特地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我就不能过来看看哥哥吗?”
纪平澜噎住,何玉铭便对他说:“我们过几天不是要到重庆开会吗?她跟我们一起回去。”
说到这个何韵秀就不爽:“大哥也真是的,还非要让我大老远地跑过来蹭你们的车,好像我自己上路就会被人拐去卖了一样。”
“大哥也是担心你的安全,现在世道乱。”何玉铭说。
“那给我派两个警卫不就好了嘛,他对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何韵秀看起来气鼓鼓的,“他就是把我当小孩子,我现在好歹也是个少尉情报官了吧,到了他那儿,这也不许那也不许的,弄得师部上上下下,个个都管我叫‘大小姐’!”
何韵秀到底还是如愿以偿地从了军,也许是一直以来受到家庭环境的影响,她对其她女孩子最关心的穿衣打扮兴趣缺缺,倒是更关心时事政治方面的话题,并且一心想要当个巾帼英雄延续父兄的事业。
而国军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开始招收女兵了,可谓是开了中国几千年来招收女兵的先河,虽然招的人数不成规模,毕竟总算是有了一条门路。
何韵秀原本是打算报名去当飞行员的,觉得开飞机又帅又酷,而且靠的是航空知识和驾驶技巧,受性别因素影响不大。
不过何国钦怎么会同意让唯一的女儿去干那种死亡率超高的兵种呢,便安排她去念了一期军官培训学校,出来就直接塞到何啸铭的师部当情报官了,毕竟师部跟敌人交上火的可能性是很小的,有何啸铭的照应也不怕她吃什么亏。可别说,何大小姐脾气虽然有点娇蛮,头脑还是不错的,做点情报整理分析的工作也还算称职。
只是何韵秀毕竟是何家最小的孩子,何国钦最疼爱的掌上明珠,何啸铭对这个妹妹有些保护过度也就不难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