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一道果 第124节
钟神秀等人已经战到了凤泉河边的浅滩,那边天空昏暗,两道人影不断挪移,一方长刀往来,一方则是在赤红剑光的协助下运转雷霆。雷电、刀光、剑影,间或有狐尾横扫,气劲如暴风般疾驰,战得难解难分。
钟神秀被杨殛和赤红剑光围攻,还有萧九娘在外牵制,于力量的对比上可谓是相当的不利,杨殛和那剑修功力皆不下于钟神秀,萧九娘亦是六品。
但在战况上,钟神秀却是始终未落入险境,仅仅是处于下风。
君子道果的【贫贱不能移】使得他的伤势不影响实力的发挥,【富贵不能淫】则是能抵抗萧九娘的惑心术,乃至能在劣势下都保持心境,而【威武不能屈】则是在己方弱势的情况下激发潜力,真气爆发力大涨。
钟神秀将这三个道果能力发挥到极致,鏖战良久都不见颓势,甚至有越战越强之势,连六品道果的能力都还未展露。
儒家的君子道果在钟神秀身上简直就像是狂战士道果,越战越勇,越伤越强。
姜离败杀姜道山和罗刹鬼王,现在远远关注战况,人虽未涉入其中,却让杨殛等人感觉如芒在背,需时刻分神警惕,如此反倒是让钟神秀找到了机会,开始反击。
相比较相助钟神秀,姜离现在更关注姬承业这位鲁王世子。
“世子可真狠心啊,眼睁睁看着属下败亡,却毫无出手相助之意,”姜离轻笑着摇头,“所以有时候啊,当狗比做人还难,给谁当狗,怎么当,都需要慎之又慎。要是摊上一个不负责任的主人,比如某个败坏祖宗基业的败家子,那么什么时候惨死,都不奇怪。”
他言说无忌,就差指着姬承业的鼻子说你就是败家子,让姬承业和他身后的姜之焕都心生波澜。
姜之焕知道,那所谓的狗说的就是自己。
姬承业凉薄至此,一个六品死在眼前都没有一点动作,怎知他姜之焕不会成为下一个?
也就是七品,哪怕身为朝廷命官,作用更大,但出身姜家这一点又注定了若要舍弃,定然以他为首要考虑。
姜离这句话,让本就心中忧虑的姜之焕越发动摇。
而姬承业则是因为姜离那言语中流露出的不屑之意而心生恼怒。
“败坏基业?哈,”姬承业不屑一笑,道,“我大周有万世不易之基,怎么可能败坏?这雍州之地向来是不服教化,太平教更是暗藏反心,迟早要反,早点发觉,倒也方便解决。姜离,你虽是一时之才,但到底目光浅薄,又岂能知道朝廷根基之雄厚,些许反贼,不过是反掌即灭。”
感情你刻意促成造反,反倒是对朝廷忠心耿耿了。
不得不说,这位鲁王世子还真对得起自己的身份,对大周的信心比谁都足。
不过,如果只是为了逼反,那还不至于让姬承业连将死的鲁王都不顾,跑到这里玩这么一出戏吧?
这背后,肯定还有其他企图。
“可惜,太平教的雨师符诏落入我手,如今战局亦是有逆转之势,你的计划要功败垂成了。”姜离面露讥嘲之色,淡淡说道。
说话之时,姜离遥遥看向战局,双眼之中三相运转,视线如有千钧之重,落在杨殛之身,让他心中浮现凛然危机。
姬承业见之,袖中手指微动,有阻止之意,却又顾忌盟约,不敢出手。
若是祭起底牌,姬承业确实能够逼走姜离,甚至可能将其击杀,但那样的话,姬承业自身亦是要陪葬,甚至还可能殃及其余姬氏族人。
姜离现在的身份可不一样了,不再是过去的小虾米了。
而若是只逼走,倒没那么严重,可那样的话,姬承业就没底牌了。
“且不提你能否夺回蛟珠,就算能,也不过是徒劳而已。”
无奈之下,姬承业只能以言语来牵制姜离的注意力,“你以为,当初封锁雍州旱情消息只有我一人能做到吗?便是以蛟珠解一时旱情,也不过是杯水车薪,终是等不到三州水源搬运的。”
鲁王权力固然不小,但涉及一州之地,可非是小事,单凭鲁王一者之权,绝难促成此事。更别说如今鲁王快凉了,鲁王之权乃是由姬承业代掌。
这背后,定然是还有其他助力的。
“姜氏已是昨日黄花,姜离,你就算是整合了姜氏分家,又能如何,不过一蝼蚁尔。”姬承业继续以话术攻心。
“蝼蚁?”
可姜离却丝毫不见被影响之状,反倒是走近一步,直视着姬承业,背后的长剑浮现淡淡杀机,“那就用你的杀招,来拍死我这只蝼蚁。”
二人之距已是只有两步有余,在这种情况下动用杀招,便是五品都难躲过去,更别说是姜离。
然而,那杀招却是始终未曾出现。
杀机愈发浓烈,姜离背后之剑甚至出现微微剑鸣,那是先天一炁在剑身上激荡,眼看这一剑就要出手——
姜离突然将杀机一收。
“原来如此,难怪你要对我出手。”
姜离露出一丝笑,“刚刚我已经完全动了杀机,可从始至终,我都没察觉到生命遭受威胁。你猜为何?”
“因为你不敢,也因为我对你出手,不违反誓约。”
姜离曾经试验过道出风满楼的秘密,结果立刻察觉到危机,有种被注视的森然之感,但现在,他要对姬承业出手,却毫无相关感应。
这要么,就是盟约反噬不会有任何警告,要么,就是它影响不到姜离。
从话语出口的刹那,姬承业气机暗现波动来看,应该是后者。
所以,姬承业才要对姜离出手,才要设法耗光姜离的杀招。因为他知道,他和姜离之间,姜离始终具备先出手的优势。只有姜离先出手了,姬承业才能反击。
若是姜离趁其不备直接一个杀招祭出,姬承业就凉定了。
而因为双方敌对关系已经成立,姜离是必定和姬承业为敌的。
察觉到这一点,姜离的笑容逐渐张狂。
“其实,我忘了告诉你,长驸马也来到了雍州。你猜,若是他将雍州之事回报神都,是否能够让朝廷出手,及时搬运雨水拯救旱情。”姜离道。
姬承业与其党羽不可能只手遮天,偌大的朝廷也不是铁板一块,若是让风满楼出马,确实是有能力及时搬运雨水,消弭旱情的。
所以,姜离现在就只需要解眼下这一时之困,也就是夺回蛟珠。
当这句话出口,姬承业终于无法保持镇定。
“带着蛟珠离开!”他大喝道。
而姜离则是已经再度化入了风中。
远方的杨殛听到姬承业之言,同时心中浮现出危机之感,亦是有离开之意,可惜······
杨殛心中暗暗叫苦。
他也想离开啊,但钟神秀死死缠住他,让他根本无法离去。
在察觉到姜离杀败了两个六品之后,杨殛就有撤离的心思了,可钟神秀这占据下风之人却是悍然缠住他,不让他离去。非要走的话,要么动用底牌,要么拿命来赌。
可钟神秀同样也是有底牌的,所以最终就只有拿命赌了。
还不等杨殛心中的苦意弥漫,在话音入耳的下一瞬间,一股清风吹拂而至,一道飘渺的身影悄然踏足水面,利剑出鞘。
姜离来了。
第192章 帝坐命库,金舆扶辇
无声无息,无影无踪,姜离游离在他者感知之盲区,更兼以先天风炁收敛动静,便是最顶级的刺客,大概也只有如此了。
墨剑携先天一炁刺杀,直到身后的雷霆无声消失,杨殛才惊觉偷袭,但这时,已经迟了。
剑锋轻易刺穿了护身真气,点在明黄法衣上,先天一炁变幻,先天金炁合剑气激发,明黄法衣泛起一股流水般的光华,衣衫鼓动,卸去劲力,但一股锐不可当的凌厉之气却是渗透了法衣,刺入杨殛体内。
“啊!”
这一剑正中杨殛脊柱位置,剑气在体内和杨殛的真气激撞,有电芒在背脊上大盛,杨殛一声痛呼,双足失衡,没入了水面,险些跌倒在浅滩。
钟神秀当即把握住这个破绽,格物刀上似有无数文字闪现,“三极彝训,其书言经。”
文宗道果·【宗经】。
经也者,恒久之至道,不刊之鸿教也。【宗经】能力,可从典籍之内察知先贤之哲思,领略经略大义,以全自身之学。
这本是辅助能力,但钟神秀将此能力进一步拓展,化先贤之学为法,演先贤之意为武,格物刀上泛起明净光华,一刀横落,昭昭若日月之明,离离如星辰之行。
宗经·象天地。
刀光化日月之光,明放天地,刀气如星辰之行,莫能沛御。
明光绽放,每一缕光线皆是刀光,打得赤红剑光铮铮作响,格物刀上如含星火,一刀落下,无尽明光充塞了杨殛的双眼,这一刀直似星辰落地,势不可挡。
久守至今,终是转守为攻,一刀含纳惊天之势,效日月之光。
会死!
杨殛冒出这样的念头,眉心处顿时浮现符箓印记,步履连踏,脚踩七星,身周雷霆若从虚无中现,轰然炸响。
雷音轰震,万千刀光乍灭,日月之明竟是须臾即破,雷光所向,若星辰之行的刀气顿消,显露出格物刀的真形。
“轰隆!”
一声雷鸣,炸得姜离气血翻涌,只觉体内真气激荡,血肉骨骼发麻,竟似要被震得真气破体,血肉分离。
面对钟神秀的宗经之刀,杨殛终是按捺不住,使出了保命杀招。
天罡三十六雷·禹步大统摄雷。
步履所踏之处,雷光生息,雷暴转瞬生成,上抵云霄,下击大河,七道水桶粗的霹雳自天穹劈落,一时间天地黯然失色,仅余下那夺目雷光分割了视野。
“轰!”
七雷若一,一声雷鸣响起,凤泉河上炸出七道冲天水柱,浓浓水雾混着青烟带着焦臭气味弥漫而起,一派大破灭之相。
但是还没完。
远方萧九娘所在的船只上,一个年轻道人从船内闪出,一指点在眉心。
上清派,方叶生!
这个看起来无足轻重又性子轻狂的年轻人,竟也是身怀杀招。亦或者说,他才是上清派对杨殛的最大支援——一张可在关键时刻用以反转的底牌。
六品的明真道人只是一个遮掩而已。
“混无一气,大洞真章,天符号雷。”
雷电勾勒出一张足有九丈长的符箓,未息的雷云再度轰掣出惊天狂雷,除却船只所在之地外,其余诸处皆遭雷殛,大河都似要被炸到了天上,雷鸣暴破,雷电轰殛,炸穿水面,连河床都被犁扫。
‘双招合围,威势远胜单独一招,但钟神秀······他的老师,可是那位容纳了字圣仓颉之道果的祭酒大人,哪怕是只能留下四品层次的保命手段,应该也足够保其性命了。’
姬承业在雷光暗下之时功聚双眼,牢牢盯着凤泉河。
杨殛有底牌,钟神秀自然也不缺,他是绝对不会死的,不过是否会受伤,那就不知了。但另一人——姜离,他可是已经耗光了底牌,在这么近距离下接此一招,他是否会死?
这才是姬承业所迫切欲知的。
狂雷轰掣,令姬承业视线受阻,以致于他现在还没发现,在凤泉河的另一边,公孙青玥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出现。
此刻,她眉心识海神念波动,感应着某人那平稳的神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