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扑通扑通——
白言捂住激动的小心脏，忍不住感慨，裴先生的演技实在太高了。
在那样近的距离下，用那么温柔的语气和他说话，恐怕没有哪个omega能抵抗吧。
如果不是协议婚姻，再多来几次，他也受不住啊。
嗯，看来他的定力还不够，还要多加练习！
少年用力搓了搓脸，深深吐了一口气，将脑海里乱七八糟的念头统统清出去，又深呼吸好几次，才平复好心情出门。
在婚姻登记中心旁边，有条不起眼的小巷，朝里面一直走，在尽头的分叉路右转，再走十分钟，就可以到慧欣福利院后门。
两旁的居民楼挡住了光线，幽长的甬道仿佛没有尽头。
这条狭窄僻静，仅供行人通过的小路，白言曾经走了整整六年。
附近不远有一家公立小学，福利院的孩子过去都在那里上学。只是现在那家小学因为年代久远被拆除，变成了几栋新的办公楼。
踩在落叶铺就的小巷里，柔软的鞋底发出清脆的嘎吱响声。
清透阳光透过疏朗的枝头落下，白言眯起眼睛仰头看了下，重新将帽子戴好。他今天没有戴护目眼睛，还好光线不是很刺眼。
快到饭点，不时有行人匆匆路过。有人瞧见少年的肤色头发，稀奇地盯两眼，又很快移开。
白言很久没有走过这条路了，他边走边打量，墙外绿化换了新的植被，陈旧的墙面刷上新漆，曾经的宣传标语和往日旧忆一同抹去。
对于福利院的孩子来说，这条小巷藏有许多珍贵的记忆。
在学校放了学，又暂时不想回福利院的时候，横七八拐的小巷深处，就成了有时限的秘密基地。
白言安静地走在路上，等到“慧欣”的招牌出现在眼前时，他手里也多了两大提苹果，是刚刚在路口的水果摊买的。
海城几家福利院里，慧欣属于最不起眼的一家。
城区经济发达，社会捐助资金充足，却也更多流向另外两家大型福利院。里面的孩子多，长大后分化成ao两个性别的也多，也就更容易被收养。
久而久之，它们慢慢倾向于接收身体健康、更容易分化的孩子。
而慧欣因为愿意接受身体有缺陷的孩子，逐渐边缘化，得到的拨款年年减少，今年年前的拨款差点不够开销。
如果再没有稳定的资金来源，慧欣可能面临关闭的风险。院长逼不得已，只能向社会各界募捐。
那时候，是福利院长大的孩子们挺身而去，一个个贡献了自己微薄的力量，才让慧欣堪堪维持下去。
好在，终于雨过天晴。
进门的时候，保安笑呵呵和白言打招呼。她是位退休警察，在白言还小的时候，就守在福利院。如今头发几乎全白，不过身子骨依旧硬朗。
alpha笑着和白言说，她准备今年正式卸任，福利院有了稳定资金，等开春就打算招募新的保安。
白言替林奶奶开心，又不舍和她分别，知道她卸任后依然回福利院看孩子们，才高高兴兴进门。走之前不忘拿出两颗苹果，偷偷放在保安室的桌上。
说是福利院，其实慧欣并不大。几栋干净整齐的小房子，外加院子的水泥地就是孩子们简陋的园区。
白言走进去时，院长正和小孩儿们围在院子里包饺子，看见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身边的小孩就一窝蜂朝少年跑去了。
“白言哥哥来啦！”
“白言哥哥，我好想你哦！看我的儿童手表好不好看……”
“还有我！我的新衣服，白言哥哥你看看，是漂亮阿姨和叔叔送来的！”
激动的孩子们穿着崭新的羽绒衣，将少年团团围住，像一只只奶黄的小鸡仔，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却没有一个主动向前亲近白言。
白言习以为常蹲下，眼睛笑成了两弧月牙，一边将手提袋打开。
孩子们看见里面的东西，眼睛都亮了，欢呼雀跃地跳起来。
“是苹果！”
“昨天才吃了，今天也可以吃吗？”
“哇天天都能吃水果啦，好耶。”
“乖乖们别着急，”江院长终于能插上话了，手放在围裙上擦了擦，笑吟吟地走过来，“还不快谢谢白言哥哥。”
于是孩子们齐齐转头，脆生生地向白言道谢：“谢谢白言哥哥！”
这是福利院的规矩，如果有陌生的好心人来捐赠，一定要整理好衣服，礼貌鞠躬，表达感谢。
如果是哥哥姐姐们回来，也要记得道谢，但不用鞠躬了。
稍微大一点的孩子自发帮着白言将苹果分好，牵着弟弟妹妹的手，陆续去洗涤间洗苹果。
只有一个还停在原地，不说话，睁大黑黝黝的眼睛，默默看着白言。
白言走到他面前，蹲下来将一颗单独的青苹果递过去，少年柔软的嘴唇上挑，轻声低语：“给。乐乐只喜欢青苹果，白言哥哥都记得的。”
半晌，名叫乐乐的孩子轻轻点了点头，接过苹果，双手捧着慢吞吞走开。
等他走远，白言却是站起来，惊喜地对着江院长说：“乐乐的病是不是好点了？”
乐乐患有轻微自闭症，两三岁的时候被人送到福利院。像他这样的孩子，在慧欣福利院不算少。
“是啊，”江蓉笑着眯起眼睛，声音轻快了不少，“前不久有人资助，还特意请了一批专业医生上门检查。”
“乐乐他们都接受了专业治疗，以后好转的机会更大了。”
“这是好事呀，是什么时候的？”omega将围巾取下放到旁边叠好。
他利索地撸起衣服袖子，走到桌前，熟稔地拿起擀面棍忙活。
院长笑得眼角的细纹都淡了，揉着面团对白言说：“半个多月前，裴氏集团的人带着捐助资金上门。领头的还是什么总裁助理，看着年轻，斯文得很，做事却很细心。”
白言一愣，擀面的动作顿了顿，睫毛颤巍巍抖落，遮挡住眼前的视线。
总裁助理，又长相斯文，应该是宋助理不错。半个多月前就来慧欣了。原来裴先生这么早就开始了吗……
福利院大半都是孩子，平时很少有和江蓉说得上话的，本来也是个高兴的事情，江院长一打开了话匣子就收不住。
“以后慧欣每个月都有政府和裴氏的捐助，等开春还要盖一栋宿舍和活动楼。桌椅板凳也要全换一批。”
江院长眼里隐隐有泪光闪烁，哽咽道：“裴总是个大好人。如果不是他的帮助，慧欣未必能得到上面的重视。”
白言的目光不自觉瞥了眼旁边叠好的围巾，是啊，裴先生真的很好。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裴先生做了这么多事情。
可他却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提过。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beta院长笑了笑，擦掉脸上的泪水，不经意地问：“阿言怎么想到今天回来的。”
她本是随意一问，却在顷刻间注意到了少年眼底的复杂情绪。
细碎的阳光撒下，omega的皮肤像玉石般清润，樱粉的眼瞳光影闪动，透着股说不出的意味。
院长在心里感慨，当初那个总是安静乖软的小孩，眨眼间就长成了一个大人，有了自己的烦恼和心事。
江蓉莞尔，语气忽然变得柔和许多：“阿言有什么心事吗？”
听见院长的话，白言下意识抬头，在福利院生活多年，他的表情瞒不过温柔强大的江妈妈。
白言心念松动，抿了抿唇，有了开口的勇气：“院长……唔，如果得到一位alpha的帮助，想要报答他，我需要怎么做呢？”
少年问得懵懂，眼神透着迷茫无辜，就像从前询问她，到了新家要如何听妈妈爸爸的话。
可江蓉却能看出来，这位alpha或许和阿言的关系并不一般。
一时间，江院长的心里五味杂陈。
白言身体特殊，因为白化病，出生就被遗弃在福利院门口。
那是个罕见的大雪天，堆起来的雪将福利院的院门都淹没了大半。
江蓉早上扫雪，一眼就看到了被遗弃在院门外的婴儿。
这本来在慧欣不是稀罕事，但选择一个大雪天，就是连孩子的命也不想要了。
等江蓉走过去才发现，婴儿的脸已经冻有些发紫，连细微的哭声都快没有。
她心道不好，立刻将他送往附近的医院，在医院里才知道了他的身体状况。
先天白化病，很难养育，分化的机率也近似于无。这大概是他父母遗弃的原因吧。
后来这个婴儿就在慧欣接受照顾，虽然那天送去医院及时，只差一点点便救不回来，但还是在他身上落下病根。
这孩子从小身体不好，常常生病，好在性格乖巧懂事，可惜即便他长相可爱，也不会是领养人的首选。
江蓉至今还记得，小白言踩着小板凳，趴在窗台，眼巴巴看向领养人接走同伴的眼神，两只大眼睛含着眼泪，既开心又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