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他和原宥的缘分走到了尽头,终身标记显得十分可笑。沈思儒到医院毫不犹豫地选择清洗,手上没有多余的闲钱,又不想让别人知道,他选择了最便宜也是最痛苦的一种手术方式。
  沈思儒还记得自己当年被特警从家里抱出来时的情形。
  邻居被浓郁的中药味吓得报警,他已经没剩多少意识了,发/情期紊乱,信息素失控直接占据了他的大脑。
  抑制剂没有用,刚做完清除标记手术的腺体还没完全恢复。他忍着痛和欲望,拿原宥遗留下来寥寥无几的物品,无奈又渴望地“筑巢”。
  像饮鸩止渴,他还品出了点甘之如饴的意味。
  因为不能自控的发/情期,所以需要原宥;又因为手术并发的排异症,沈思儒不能再闻到那股青苹果的味道。
  再甜的滋味于他而言都是苦难,他在冰与火之间承受煎熬。
  纪想欲言又止,门口传来敲门声,是宋喆礼带着午餐进门。
  明显来的早不如来的巧,他给没心情吃午饭的纪想带了份馄饨的同时,还给正好醒来的沈思儒打了份热粥。
  纪想接过热腾腾的饭盒,和宋喆礼道谢。沈思儒在彻底昏迷前还能听到声音,知道是宋喆礼救的他,一路上忙前忙后,也跟着说了句“谢谢”,病容上颇是不好意思。
  “客气了,纪想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宋喆礼瞥了眼要给沈思儒喂粥的纪想,脱口而出,“要不我来吧,你先吃点东西垫垫。”
  沈思儒连忙摆手,抢过纪想手里的粥,目光在两人间逡巡:“我自己来就好,你们忙你们的,我觉得也没有那么疼了。”
  毕竟再痛的都经历过了。
  纪想拗不过沈思儒,只好准备一边吃饭一边监督,吃完饭再准备去给沈思儒拿腺体检测报告。
  杨潮生从郊区法院里出来,他猜事出紧急,纪想估计连午饭都没顾得上吃,赶来的路上顺路打包了一份和简心聊天时推荐过的牛肉饭,根据纪想给的病房号乘电梯上楼。
  他在电梯中对着不太清晰的镜面勉强理正领带,在七楼开门时稳步走出去。
  病房就离电梯口不远,他看见纪想从病房里出来,身旁还有上次打过照面的男上司。
  耽误宋喆礼半天的时间,纪想亲自送他离开。
  “不用下去了,你好好照看你朋友吧。”宋喆礼拍了拍他的肩,“有事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不要见外。”
  纪想知晓这话是客气,但也体面地回复道:“好。”
  门外的原宥不知去了哪里,眼不见心为净,他打算送宋喆礼到电梯口,抬眸时看见了伫立在几步之外的杨潮生。
  “杨……潮生。”
  纪想想起上次和宋喆礼介绍过对方,话到嘴边临时把“杨律”改成了名字。
  “小想。”杨潮生走到他身旁,对宋喆礼礼节性点点头,再望向纪想,眼神柔和,“不好意思,来迟了。”
  “没有。”纪想瞄见他拎着的打包盒,“你还没吃饭就过来了吗?”
  杨潮生带了两份,是打算想和纪想一起吃的:“还没有,有一份是给你带的,猜你应该没有吃饭。”
  纪想脸上划过一丝尴尬,他刚吃完虾仁馄炖,现在恨不得下去暴走几圈消食。
  杨潮生看出他的难言,体贴开解:“吃过了?那就好,不然过了饭点才吃饭对胃不好。”
  纪想混乱地“嗯”了一声,心里莫名有些愧疚:“那你快去吃饭吧,我去送一下宋总监。”
  “不急,我和你一起送。”
  杨潮生把牛肉饭放在病房门口的置物架上,与纪想同行。
  他尊重纪想,所以两人聊天他并没有突兀插话,只是在偶尔点到他的时候开口。
  但杨潮生还是有些羡慕和嫉妒。
  他看的出来宋喆礼对纪想存有不一样的心思,羡慕他比自己早一步正式出现在纪想的生活中,嫉妒他们可以在很多共同的方面侃侃而谈,就连公司底下的小猫也是专属于他们的独家话题。
  “放心吧,小花它们我会准时去喂的。”宋喆礼坐上车,朝纪想招手。
  “好。”纪想给他比了个大拇指,“麻烦宋总监啦。”
  纪想目送出租车离开,收回手对杨潮生说:“走吧,陪你回去吃饭?”
  杨潮生还怕纪想会因为他的一己私心,非要跟着要下楼一起送宋喆礼离开而感到厌烦。
  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别人和自己的生活交际圈过度接触,适当保持边界感的道理他也懂。
  “怎么愣着呀?”纪想歪头,在杨潮生眼前晃了下手,开玩笑道,“是没怎么和你说话进入待机状态了吗?”
  杨潮生有一种想握住他的手的冲动,他也这么做了,不过一触即离:“你会不高兴我这样吗?”
  纪想不解:“哪样?”
  “……我想认识你的亲属、朋友、同事,这些,你会不高兴吗?”
  “不会啊,为什么会不高兴?”纪想朝他笑笑,“这不是正好体现出你对我有求知欲吗?不管是友情还是爱情,这是培养喜欢和爱的基础,你对我有探索,我对你有感知。你说的恰恰相反,我其实还挺高兴的。”
  第20章
  杨潮生从小到大都只懂得一个道理,钟意的事物不能光依靠别人去争取和实现,自己有能力,希望才不会落空。
  在别人拿了一等奖或是表彰荣誉时,同样捧着奖杯和奖状的杨潮生没有多余欣喜的感觉,唯有在宣读后怀有尘埃落定的踏实感。
  这是他自认为能够得到的地方,因为十拿九稳,所以荣辱不惊。好像这件事解决完了,他就可以平淡顺利地进入下一个目标阶段。
  正如此,杨潮生前半生的惊喜时刻不多,此刻有关于纪想的便铺满了全部。
  甚至纪想说的每一个字,对他不经意发的那点小善心,他都觉得是意外之喜。
  这种波澜起伏的感觉确实也不赖。
  “对了,我要先去腺体科取一下思儒的检测报告。”纪想主动邀请他,“你也想陪我一起吗?”
  “好。”
  杨潮生跟随在纪想身边回到大楼,耐心地听纪想重新提起他朋友的这件棘手大事,以至于让他班都没上下去就匆忙来了医院。
  杨潮生没和这位叫沈思儒的omega见过面,但从纪想的描述中,也见得对方在其心中的地位举足轻重。
  他正思忖着订个什么样的花果篮去探望才能博得纪想“娘家人”的欢心,没注意到两人已经走到了腺体科的大门口。正在说话的纪想倏忽收声,脚步顿停,目视着前方语气不善:“你怎么还没离开?”
  杨潮生顺势望去,面前是和主治医师交谈的严肃alpha,两人许是聊得愉快,医生要将手中的资料报告转交给alpha,被纪想冲过去夺下。
  杨潮生总觉得他有点眼熟。
  “贵院对病人隐私这么不设防吗?个人检测报告也可以随意供外人查看?”纪想暗讽,“请原总以后自重,离思儒远点,对他好你也好。”
  “我说了,我没有恶意,今早发生的事我也很抱歉。”原宥克制道,“不过我和思儒的私事,也轮不到你来管吧?”
  纪想低估了原宥不要脸的程度:“都说合格的前任就该跟死了一样,你不但阴魂不散还要反过来害他致死?你知不知道再迟一点思儒会怎么样?”
  纪想的质问让原宥噤了声,杨潮生没见过纪想动这么大的怒火,就连当年被他冤枉违纪、相亲时被alpha冒犯,纪想都不曾这样尖锐过。
  杨潮生无声地将手轻轻放在纪想背上顺抚着,轻声宽慰:“拿到了我们就走吧,不必与他多说。你不放心,我就让人二十四小时来守着病房。”
  原宥这时才注意到纪想身后跟着的男人,神情惊讶:“……杨学长?”
  杨潮生略微蹙眉,良久才像是记起来:“是你。”
  “你们认识?”纪想的眼神古怪地在两人间流转。
  没等原宥说话,杨潮生率先开口:“不算,只在国外读书的时候见过几次,基本都是华侨逢节组的局。”
  纪想不语,径直拉过杨潮生离开,这种戒备和防御的姿态和小朋友的心态尤为相像,就是不希望朋友和自己讨厌的人搅和在一起。
  纪想带着杨潮生回到七楼,途中他大致浏览了遍沈思儒的报告,随后又收起来。
  方才还在同杨潮生滔滔不绝的纪想现在沉静得不行,杨潮生问:“你生气了吗?”
  “没有。”
  “是因为我?”
  “……不是。”纪想脱口而出,却坐实了生闷气的事实。
  逐渐冷静下来的纪想觉得自己还挺无理取闹的,难道杨潮生还不能有自由交友的权利了吗?
  “那就是因为我和原宥的关系。”杨潮生肯定道,“我和他确实不熟,但硬要论起来的话,可能我们的祖辈会更亲近,但他在我的记忆里就像我在你的记忆里一样,我不记得他。”
  纪想抱着臂,不服气:“我没有不记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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