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纪想点点头,帮忙刷挞皮,再一颗颗摆放剥好的核桃:“唐伯伯,不然您跟我多说说潮生以前的事吧,我再多了解了解。”
他和杨潮生虽然正式认识不久就结了契约婚,以后就算是假夫夫,但相处时间久了也可能会成为真朋友,朋友之间连对方爱吃什么和不爱吃什么都不知道,实在说不过去。
一小时后,纪想在唐伯的指导下完成了山核桃派。他拿着锯齿刀分成了八瓣,装一半到篮子里,准备去礁石岸找杨潮生。
纪想怕送到的时候,山核桃派已经彻底凉掉不再酥脆,于是走得飞快。但后头的石径小道杂草丛生崎岖难走,有时还得用手扶住大石头,坡度陡得让纪想差点摔了个屁股蹲,等找到杨潮生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点脏兮兮的。
纪想觉得他这一路就像过五关斩六将,急着要见公主的英勇骑士。
太不容易了。
礁石岸边,杨潮生戴了顶草帽要撸袖起杆,纪想正好看到鱼上钩的那一刻,杨潮生利落地把战利品丢到水桶中,他才出声。
“杨潮生——”
杨潮生不明所以地回头,就看到一个风中凌乱的脏脏包朝自己跑过来。
“给你带的山核桃派,是和唐伯伯一起做的。”纪想双手举起木编篮子,“早上去钓鱼怎么不叫我?”
“太早了,怕你昨天玩累了犯困,反正中午就回去了。”杨潮生皱了皱眉,揭掉他脸上不知道从哪里沾上的泥巴,“怎么过来一趟把自己弄成这样了?”
“嗐,那个路太难爬了。没事没事,等下回去洗个澡换件衣服就好了。”
“爬?”杨潮生诡异地停顿一秒,“你从哪里过来的?”
“就那儿啊,从那个坡上滑下来的。”纪想毫不在乎地指了指远处的大礁石。
杨潮生沉默半晌:“……唐伯没告诉你后院出来有条大路,绕半圈就能到吗?”
纪想尴尬一笑,想到方才唐伯追在身后好像说了句什么,他溜太快没听清,迎着风一律回了“好”字,只看到小路旁边的木牌子写着“通往礁石岸”:“哈哈,可能说了,但我走得有点急……”
杨潮生无奈,接过纪想手里的篮子先放下,牵着他到水边,捧起一手水帮他洗手。
纪想蹲在旁边的时候看到了杨潮生放着鱼竿的桶里装了好多蹦蹦跳跳的活鱼:“这都是你一个人钓的啊?好厉害。”
杨潮生“嗯”了一声,没抬头,看到纪想小腿上似乎被石头刮到了,有一道明显的露着血痕的伤口,脸上露出心疼担忧的神情。
他想到纪想上次缝针的时候脸都吓白了,拿出放在口袋里的手帕纸巾擦了擦周边皮肤粘上的淤泥,不太敢用力:“痛吗?这里没有创可贴,我先带你回去处理吧。”
纪想被划的时候没什么感觉,现在才发现有个伤口,也就是轻微的刺痛感:“还好,不过我历经千辛万苦才刚来哎,屁股都没坐热就要回去。”
他拉着杨潮生坐下,两个人并排坐在大礁石上,纪想收了收腿,底下是一波又一波拍打的海浪。
“尝一尝,快。”纪想把山核桃派拿出来,放在杨潮生面前,用手肘捅了捅他以作催促。
杨潮生听话地吃了一块,在吃到第一口后迅速响应,给出了超高的评价,纪想狐疑地看着他:“你刚真的认真品了吗?”
杨潮生又嚼吧嚼吧两下脆坚果,眨眨眼诚挚地表示是“真的”。
纪想撇撇嘴,决定问清楚,把杨潮生吃一半的山核桃派没收:“你是不是不喜欢吃芋泥?昨天我把吃不完的椰子碗给你的时候为什么不拒绝?”
杨潮生两手空空,一时被剥夺了品鉴权:“我……”
“我现在有理由怀疑你在骗我,哄我开心。”纪想盯着他,严肃道,“不喜欢的东西为什么不直接说‘不要’?”
“没有,山核桃派我喜欢的。”杨潮生解释,“芋泥……只是不喜欢,不是不能吃。”
“不喜欢就是不想吃。”纪想打断他,“早上我还以为你喜欢吃芋泥,想做芋泥派,但是唐伯伯和我说你以前根本不吃这个,你很讨厌黏黏糊糊的甜品。”
杨潮生没说话,像做错了事一样不敢和纪想对视。
“杨潮生,我想以后我们很长一段时间都会生活在一起,我起床第一个睁眼见的人是你,睡觉闭眼前最后见的人还是你。你说过要试着培养感情,那你就不能以假面具示人。”纪想语重心长,“你对我有什么好隐瞒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第一次我会留意记住,第二次我就会注意上心,我只是想要了解更真实的你,知道我的丈夫的方方面面。”
杨潮生眼瞳一颤,耳畔仿佛什么都听不见,唯一能看得见的只有面前真挚得像剖出真心一样的纪想。
“你不需要为了迎合我,去接受你并不喜欢的事物。两个人不管是做朋友还是做夫妻,都没有一方为另一方无底线包容和让步的道理。也许你想让我开心的同时,我也想让你高兴呢?”
纪想一口气说完,歪头凑到他眼前:“你在听吗,杨潮生?”
“在,我在听。”杨潮生回过神,将纪想拥入怀里,低声道,“我明白了,我不会对你隐瞒的。对不起,纪想。”
纪想微微张口,似乎没想到杨潮生反应这么强烈,抚了抚他的背:“没关系啦,是我该和你说对不起。”
“以后你喜欢什么,想要做什么,都可以大胆地说。如果你不想要,很讨厌,就直截了当地说‘不’。”纪想轻语,“我会努力记住的。”
海风有些大,杨潮生第一次觉得有些睁不开眼,眼里是渐渐模糊的世界:“好。”
纪想满意了,松开杨潮生,把山核桃派重新递过去:“奖励杨潮生小朋友的。”
杨潮生勾唇:“谢谢纪老师。”
杨潮生一上午钓了八条肥鱼,最后是和纪想多花二十分钟从平坦的大路协力提回去的。
唐伯已经在厨房留好了饭菜,杨潮生在庭院的空地上支了个烤架。纪想想帮忙,但活鱼到他手上总是一惊一乍地挣扎乱动,一个甩尾吓得他直接丢飞了一条鱼。
杨潮生忍俊不禁,等纪想终于受不了的时候接过粗活,让他去厨房里拿烤鱼的调味料。
纪想抱着瓶瓶罐罐出来,杨潮生在嚯嚯地杀鱼刮鳞,他把东西放在草地上:“我要是流落荒岛,我必带的好物就是杨潮生。”
杨潮生抬眉:“嗯,那我必带的就是纪想。”
“不不不,你别带我,你带着我就像鱼带着自行车。”纪想笑得狡黠,“你要是不幸流落荒岛,我就在陆地等你回来。”
“怎么?婚礼发的誓才过几天就不作数了。”杨潮生把鱼清理干净放在烤架上,“不离不弃?直至一生?”
纪想摇头摇得像拨浪鼓:“哪有,我只是怕在逆境中给你拖后腿。”
杨潮生含笑,算是勉强接受了这个答案。
如果真有那么糟糕的一天,他也确实希望纪想能离开他,去过更好的生活。
两人在海岛别墅上又待了几天,到假期的第四天中午,纪想不得不提前一天回去,戒断调整即将要回归上班的心态。
杨潮生看着纪想几个鲤鱼打挺都没从床上弹起来,嘴里还念叨着“要是能一辈子不打工就好了”,他收拾着衣服安慰了几句:“下一个最近的假期是国庆,你再撑撑。”
纪想哀嚎一声,嗔怪地扭头看向杨潮生,委屈地说:“你说了之后我更想翘班了。”
杨潮生抿唇,用口型和他说:“那我不说了。”
纪想叹了一口气,拿出手机咸鱼似的艰难地翻了个身,点进沈思儒的聊天页面。
这几天沈思儒都在邻市出差,偶尔会给他拍些照片。有出去培训上课的,也有夜晚和同行一起去吃夜宵的,将纪想那天浮上心头的疑窦消了许多。
可纪想觉得沈思儒有时候的照片太像随手发的打卡操作了,就好似仅仅为了让纪想心安,他还是有点不放心。
前几分钟沈思儒给他发了个路标的照片,背景是在某个十字街口。
纪想想着沈思儒这几天都没有和他通过电话,于是按了语音通话。
但只响了一秒就被挂断了,上方备注出现“正在输入中”的字样。
【思儒:我准备要去吃午饭了,下午还要上课,晚点再聊吧。】
纪想一时不知道该做何回复。
“在想什么?”杨潮生收拾完行李,看见纪想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问道,坐在他身后。
“在想朋友的事。”纪想扒着杨潮生的手臂从床上坐起来,“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杨潮生轻轻覆上他的手背:“沈思儒?”
“对。”
纪想垂脑袋沉思,又听到杨潮生问:“哪里怪?对了,他上次不是说会在账号发婚礼的vlog吗,我能看看吗?”
“他这几天去九林市出差培训了。”纪想没瞒着杨潮生,直言道,“你看看聊天记录,我的直觉告诉我有点奇怪,但我说不出理由。刚才我想给他打电话,他直接就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