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因为一直看梁真,邵明音也注意到梁真时不时地会往那一桌瞟,邵明音猜他是触景生情了,夹了片毛肚放锅里涮,正打算再过几秒就送到梁真碗里,梁真先夹了一大筷子羊肉给他。
那毛肚最终也到梁真碗里了,梁真涮了好几遍醋,吃得特别开心。
等火锅吃完,两人就去逛衣服了。两个男人买衣服那不叫逛街,就是看到中意的,试了之后合身就直接买了,前前后后都不用二十分钟。邵明音把制服衬衫也换下了,穿身上那件和梁真的t恤颜色很相近,梁真就不让他再套自己的外套了,是想也穿回情侣衫。
本来买完衣服,他们也该回去了,但路过一家潮牌店的橱窗鞋柜后邵明音停下了脚步,问梁真要不要进去看看。
梁真先是摇头:“我鞋够穿啊。”
“进去看看吧,”邵明音推着他后背,脚也不小心踩到梁真鞋跟,“你真打算穿双回力去开巡演?”
“那怎么了?”梁真觉得没毛病啊,“回力是国货之光,我爱made in china。”
但梁真还是进去了,这样的店才是他以前买衣服裤子鞋常去的,里面都是贵的要死的潮牌和联名,但自从和邵明音住一起后梁真在这方面的物质需求急剧下降,再说了,就梁真这身材长相,回力他也能穿成匡威,他当然没放心思在怎么打扮自己上。
而现在又进了这种店,梁真嘴上说着不想买,但还真看到喜欢的了,试了之后他还没放回去呢,邵明音就让店员包起来了。梁真刚想说别花这个冤枉钱,邵明音就又拿了根头巾,折叠了几次后将那头巾贴着梁真的额头、穿过剃掉的鬓角上方系到后脑勺,并且打了个结。做完这一切后邵明音把手放在梁真肩上,认认真真地看少年的新装扮,看着看着就笑了。
“你怎么还脸红了?”梁真问他。邵明音让梁真转过身照镜子,同时把他绑着脏辫的头绳也解下来了。梁真看着镜子里的邵明音抬手将自己的脏辫稍稍弄散,然后贴着自己耳朵说,哥哥好帅。
梁真本来就没什么表情的脸因为这句话瞬间就冷了,看上去真的很酷,他这大半年是真的又长高了不少,比快一米八的邵明音还要高半个头,尽管青涩还未全然褪去,但真的有哥哥的样子了。
“哥哥太帅了,不想给别人看。”
邵明音的声音还是轻飘飘的,撩的梁真邪火乱窜,但他表面还是故作镇定,直到邵明音又拿了顶帽子给梁真反着戴上,说:“藏起来。”
梁真才撑起来的冷酷人设在那句“藏起来”后彻底崩了,他才想把给自己买鞋买头巾买帽子的邵明音藏起来。付完钱往停车的地方走的时候谁也没说话,明明知道邵明音把车停那么远是因为商场的地下车库满了,但当他们在后车座里荒唐,他听到邵明音被颠地一遍遍叫“哥哥”,又是要快又是要慢,他出入那个销魂的地方,他也不知道问了多少遍邵明音是不是故意的……
可等极致的欢愉结束,梁真搂着坐在自己腿上短暂脱力并且轻微颤抖的人,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心里是有生出一丝遗憾的。
他不知道邵明音会不会也有这种感觉,但这一刻他真的好希望自己是真的哥哥。
他向邵明音假设,如果是很成熟的梁真遇到了邵明音的十九岁,如果他真的比邵明音大,那么会不会就没有那三年了,那么邵明音就不会见不到父母最后一面,在档案上销声匿迹的故土家乡也不会成为伤心地。
梁真知道这种假设都是徒劳的、无用的,但他心疼邵明音是真的,那三年肯定不会像邵明音说得那么轻描淡写,而在最黑暗痛苦的三年里,他没有遇到邵明音。
“你真的没必要苛责自己。”邵明音道。他说这话的时候梁真已经在开车了,而他坐在副驾,微眯着眼不想动,身上还披着梁真的外套,“人都是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的。”
“再说了,如果没有那三年,我也不会来温州。”
邵明音道,也就不会遇到梁真的十九岁了。
一阵沉默后,梁真问邵明音明天想吃什么。
“你不是说明天要拍mv吗?拍到什么时候?”
“说不准……”
“那我直接打包食堂吧,”邵明音道,“你明天也别太赶,拍迟了我就去接你。”
……
气氛很快因为这些日常对话而不再紧张,他们脸上也再次染上笑意。邵明音问梁真他今天怎么不乐观了,平时要是碰到这种话题,他肯定会大大方方地说“tomorrow is another day”。
“明天确实是新的一天呢,”梁真也不惆怅了,“以后的每一天都是崭新的。”
“邵明音。”
“嗯?”
“我们今年回石家庄过年吗?”
邵明音没马上回答,而是反问梁真他年前还会开巡演吗。
“那顺便就给你定个小目标。”邵明音笑着看着前方,眼眸里也染着暖意的光。
他向梁真承诺,如果年前的巡演能往北一直开到石家庄,他就带梁真回故土和家乡。
第48章
有了邵明音的承诺,梁真恨不得立刻马上就把时间拨快六个月,但这种念头梁真也就只能想想,况且现如今有更具体的事情等着他去做,那就是拍mv。
关于mv的内容,梁真和犹太讨论一番后都觉得mv展现的是城市、街道以及在这里生活的形形色色的人的风貌,而不是把镜头聚焦在rapper怎么唱这首歌上。这是个很好的构想啊,但梁真毕竟精力旺盛,又因为歌里有句词是“我站在良田的废墟上,我会想起故乡的牛和羊”,梁真就突发奇想的想扮牧羊人,在废墟上拍几组概念照。
梁真先是在网上找一些cos服装,但那些看上去就不够旧,拍出来效果也肯定没多少质感。于是梁真就联系到在温州山里养羊的老伯,从那儿借了棉麻衣服和靴子,往身上一套后手里再带个宽沿帽子,梁真的牧羊少年形象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这套装扮梁真在家里就试过,邵明音看了先是说像,然后又摇摇头,说哪有放羊的像梁真那么白。
梁真觉得有道理,于是开拍前专门调了点近似泥土的颜料摸了几道在脸颊上,这样一来梁真要是不笑,整个人看上去就特别野,跟从土地里生长出来一样。
外景他选在一块违章建筑的废墟上,梁真腾空地坐在一块水泥的空心板上,一条腿弓起一条腿挂着小幅度的荡。他嘴里叼着狗尾巴草拍了几张,然后又拿着笛子——梁真不会吹笛子,他就是拿着装模作样拍照片的,但当犹太的镜头记录下那个低头专注于手指在笛孔上舞动的少年,你看着那张照片,某一刻也能说服自己他真的是城乡化进程下最后一个孤独的牧羊人,吹着唱着终将逝去的田园牧歌。
或许是因为来自兰州,梁真对土地有着天然的亲切,而不管在哪个城市,他对泥土的热忱都是无需表演就真情实感的流露出来的。因为mv的拍摄犹太不止一次的和梁真走过温州那些被遗弃的良田,每次梁真都是兴冲冲地来,离开的时候特别惆怅,包括这次,梁真拍到最后也丧丧的。这片废墟在拆之前是个厂房,拆了之后也没人收拾,除了砖瓦水泥还是很多生锈的钢丝绳,梁真捡起一根将它对折又拉开,环顾了四周发现并没有什么垃圾桶,他就先握在手里了。随后梁真走到旁边,和犹太一起看单反里的照片。
“这几张光线怎么这么暗啊,”梁真指的是最后拍的十来张,“感觉天还是亮着的啊。”
“你肉眼看上去没区别,但镜头是很敏感的,”犹太道,“我后期回去调一下就成,不是什么大问题。”说着,犹太把相机递给梁真,让他自己拿着,“你再好好看看有什么特别满意的,我给你发照片的时候备注一下,你也好找。”
“好嘞。”梁真接过了,埋头刷着里面的照片,犹太就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他们虽然是在农村的田野上,但从东到北再到西北侧,那一圈全都是小洋楼,再往后的轮廓是工业区的厂房,从他们的角度太阳落下刚好是被楼房挡住的,但如果再往前走个一段路再找个合适的位置,拍到太阳在正西面的那条香樟小道落下也不是不可能。此刻光线虽然在渐渐变暗,但今天云多且没遮住太阳,使得红日的光辉绵延到白色的云朵上,将它们渐变地染成红和橙甚至还有些许的紫。
紫色的晚霞在温州是很少见的,犹太有点想抓住,正寻思该如何构图,他听到快门一声“咔嚓”。
他回过神,看到梁真举着自己的单反朝着自己身后的那条小路,相机放下来后梁真就笑,也没看拍得怎么样,他就将相机物归原主,然后往那个方向走过去。
相机都在手里了,犹太也是下意识地翻相册看梁真拍了什么。梁真没学过摄影,完全是看到什么就拍什么,除了背后那条小道中间停着的车,这张照片并没有其他一眼就看得出的重点。犹太就将照片放大,好在相机的像素够高,放大后他能看到那辆车的车窗是摇下来的,坐在驾驶室的那个人左手搭在窗沿上,另一只手还握着方向盘。他的脸是侧向镜头的,嘴角也勾着笑,自然地让人不会觉得他是在找镜头,而只是和拍摄者心照不宣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