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梁真说要正经一点,叫“”七子之歌”,林淮说要霸气一点,叫“七匹狼”;vee说要贴合武侠主题一点,叫“七剑下天山”;孙琦星说要文艺一点,叫“七宗罪”;伊斯特说要怀旧一点,叫“虹猫蓝兔七侠传”;王招娣差点一口水喷出来,问伊斯特:“那你为什么不说欢天喜地七仙女……”
宴若愚也听笑了,在等绿灯时瞥向手机屏幕,看到林淮将镜头对准姜诺,希望他发表意见,姜诺眨眨眼,佛系道:“我就不说了吧。”
“吁——”林淮喝倒彩,嫌姜诺没劲,但之后有什么新话题,都特意要cue一下姜诺,强行要他回答。评论区也有人在提问,林淮挑不涉及过多隐私的问所有人,比如最老生常谈的:你们的梦想是什么?你们为什么会来参加这个节目?
提问的人可能想听到些追梦赤子心的故事,可惜他问错人了,他问了一群rapper,林淮终于逮着机会好好问梁真:“我也纳闷好久了,你为什么突然愿意来当导师了?”
林淮就差直接问梁真,节目组给了他多少奶粉钱,梁真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来makechinesehiphopgreatagain。”
全场爆笑,委婉一阵后他们自己都听不下去了,以孙琦星为代表real道:“你们多给喜欢的rapper在人气榜上氪金,我们的梦想就实现了。”
他们并不避讳谈钱,孙琦星虽然最像混子,但确是节目播出后最先接到演出的,公司年会最喜欢找他来唱《海绵宝宝》热场,演出费也比之前翻了好几番。
于孙琦星而言,说唱不再是他的一个爱好,而是能真真正正带来经济收益。他动了辞职的念头,问同样有工作的王招娣有没有这种意向,王招娣毫不犹豫地摇头,非常有自知之明道:“我不是职业rapper,我只会freestyle嘴炮。”
说完,她和坐在旁边的姜诺对视一眼。姜诺看出她真正的顾虑,她不想回落后的家乡,想在大城市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这种执着赋予她和vee感同身受的能力,梦想很美好,但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把梦想卖掉,换取柴米油盐。
“那姜诺呢?”问这话的是梁真,“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梁真以为姜诺好不容易又出来当制作人,又和节目组关系不错,人脉能力都有,以后就一直干这行了,姜诺给他的答案却截然相反。
“结束后我就回平芗吧。”姜诺说,“我回去当农民。”
除了屏幕外的宴若愚,所有人都被姜诺轻描淡写的话震撼到了。还没被社会毒打过的伊斯特更是不敢相信,问:“那你吃什么?”
姜诺回:“吃自己种的东西啊。”
“不是……”伊斯特挠挠头,尽量委婉,“那你赚什么?”
姜诺反问他:“你明年这时候高考分数都要出来了,你会出于赚钱的目的选专业吗?”
伊斯特不是学霸,被问住了。姜诺低了低头,说:“我以前确实担心过这种问题,所以高考后选了不感兴趣的专业,就因为做编程软件更赚钱。”
“但我没好好学,也没交什么朋友,天天往姜善的出租屋跑。”姜诺很细微地笑了一下,“那时候我觉得……赚什么钱啊,要去做音乐啊,音乐是天塌下都要继续做的事。”
他没继续往下说都发生了什么,停顿了足足五六秒,并不连贯道:“有些东西是钱买不到的。”
宴若愚即将抵达目的地,边找停车的地方边拿起手机,看直播间的留言,很多人都在刷“restinpeace”的缩写,给姜善送来迟到的祝愿,直到一条阴阳怪气的评论**,说王招娣假,彩排的时候都摔麦了,还回来跟vee唱《mockingbird》扮虚假父女情,现在又搁这儿跟vee说说笑笑,恶心不恶心。
王招娣原本规规矩矩的,一见评论里有人开杠,可把她激动坏了,撸起袖子要杠回去,也借这个直播的机会还原彩排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们没虚假营业,我们就是太真实营业了,导致vee入戏太深,把我当女儿教育了。”她没有一言堂,对vee说:“你自己跟直播间的朋友们说说吧,你知道我27岁没结婚,都发表了什么睿智言论。”
vee没好意思说,当着直播间里小几万人的面,真诚道歉:“我错了。”
王招娣沉默,没揪着不放,毕竟vee的女儿很有可能在看直播。
但既然提到这件事了,她也有些话不吐不快,憋不住道:“虽然很多人骂我,但我还是没后悔来参加这个节目,也很有幸认识当代直男vee,中国好男人,中国好父亲,自己天天吃个面包当中午饭凑合也不让女儿在物质上受一点点委屈,我爸要是能有vee那么一点点好,我今天就不是王杠精而是王仙女了,谁不想当公主啊……”
“……所有那种幻灭就特别真实,这么好的一个男人,居然也会对女儿说,你不结婚你就不幸福,你快点结婚,我就……嗯?”
“嗯?嗯?嗯?”王招娣眉毛都要拧成一块儿了,“我一直以为这是一场战争。别人催我结婚,说我不够女人,我就怼回去,骂回去,因为我笃定我和他们不是一类人,持这种观念的都是我的敌人。”
“所以我活得特别坚强,特别有战斗力,然后突然的,vee跟我来了一句,真心实意跟我来了一句,不结婚就不幸福。”
林淮有些听明白了:“这敌我关系有点模糊啊。”
“是啊,我难道一直在骂自己人吗?”她看向林淮的镜头,像是要隔着网线,从那位阴阳怪气的用户寻找答案,“我以前回骂网络上的键盘侠,经常说他们在网上这么杠,现实生活里肯定很不如意,我以为我和他们是不一样的,他们肯定也笃定和我是不一样的,可是……”
她的声音逐渐颤抖:“可是我们确实……就这么活成了孤岛。”
“你不是一座孤岛。”姜诺抚摸她的肩膀安慰道,“你在这个团队里绝不是一个人。”
“是啊,你不是一个人,”坐在王招娣对面的伊斯特以茶代酒,举杯道,“你是仙女,我们都是七仙女。”
林淮给杯子满上酒,也站起来,起哄道:“要不要红橙黄绿青蓝紫排一排。”
“那就按年龄排。”直男代表vee玩得开也喝得开,往杯子里加白的。
他站起来后梁真也把酒樽满上,七个大小不一的杯子在餐桌正上方相碰,那是梦开启的声音。
“祝各位,未来可期。”梁真说致辞,然后在一饮而尽之后感慨,“年轻真好。”
有人问:“那梁老师的青春呢,您二十岁的时候都有什么故事?”
“我?”梁真的目光流连到林淮身上,像是看到曾经的自己,“我在我的黄金时代。”
停好车的宴若愚松开握车门把手的手指,梁真的话继续从另一个世界传来:“我在那个年纪和你们一样,拥有无限可能。”
他坐在车里,和那桌烧烤的直线距离不足十米,没有人留意到他来了,只有姜诺看到,愣了一下,然后当什么都没看见,继续默默听别人讲话。
那一刻宴若愚突然就懂了,他和姜诺之间所谓的距离感到底从哪儿来。
在被梁真那句无心之语击中前,他还天真地以为,是姜诺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所以一点机会都不给他。
但事实恰恰相反。
那一桌人都拥有无限可能,而他宴若愚只有一种归宿。
这一点姜诺在没遇上他之前就心知肚明。当宴松亭还是宴若愚的年纪,燕合集团就已经上市,宴雪涛手中股票市值百亿,燕合本质又是民营企业,如何让二代接班是个迟早要摆上台面的问题。
姜诺至今都记得,他躺在出租房里百无聊赖地看手机里的八卦新闻,前一秒某首富说一个亿是中等意思,下一秒,宴雪涛的采访就被刷上时间线。
那时候宴松亭还在,在集团里有职务,却及其热衷于给程婴梦当背景墙,老婆去偏远地区拍戏他都连陪三五个月,一点富家公子哥的架势都没有。很多人因此羡慕程婴梦,但也有明眼人看得清,夫妻恩爱是不在乎这朝朝暮暮的,宴松亭如此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程婴梦,根本就是在逃避接班。
而宴家祖传脾气爆,当记者问及宴雪涛如何看待长子不愿意接班,宴老爷子直接骂咧回去:“长什么子,他是我独子,他不接班,谁接班?”
记者有些被吓到了,哆哆嗦嗦还想问:“但是宴先生……好像志不在此。”
“这是我家事,你只是知道,燕合姓宴就行了。”宴雪涛完全是那一代企业家的典型,对职业经理人持怀疑态度,就是要自己家族里的人上。他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看记者,勉为其难回答这个蠢问题,“儿子的思想工作做不下来,我还有个孙子。”
那是姜诺第一次听到宴若愚的名字,当他目光所及的有钱人花大几千买neverland的球鞋,宴若愚已经在巴黎和纽约给neverland的儿童线走秀了。
在现实生活中遇到宴若愚之前,他就清楚的知道,如果说他和那些有钱人之间有阶级,那他和“宴若愚”之间存在的是壁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