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回去吧,晚点还会有烟花。”宋恩蕙一直摁住门把手。宋洲把脸擦干净,没急着下楼,他和姐姐站得很近,他让宋恩蕙闭眼,有惊喜。
宋恩蕙还挺配合,也没离开卫生间,就闭上了眼。宋洲说可以睁开了,映入她眼帘的是一条还在晃荡的项链,玫瑰金在冷白的灯光下散发出柔和的光泽,吊坠部分是一道经典棱格纹路的弯月,点缀在期间的红宝石镶嵌的很灵活,也随之轻微晃动。
——香奈儿红宝石版水月冰。
宋洲值得夸夸:“很难买的。我配货配了个六千块钱的亚克力钥匙扣,还有一条logo巨大的围巾,才拿到的。”
宋恩蕙说:“早知道给你录下来,发ty上去。”
宋洲刚刚吐过,还是在厕所里,又给她送这么贵的东西。她虽然不搞直播卖货了,但网感依旧很好,隔三差五更新的日常vlog流量也不错,知道这种短时间内集合了大量反差要素的短视频肯定能火。她伸手要去接过宋洲指尖缠绕的项链,宋洲又在她触碰到的瞬间收回,双手背到身后。
宋恩蕙眉毛一挑,小样,后面还有剧情啊。
“跟我说说呗。”宋洲一脸诚恳,“你三年前,怎么说服高云歌跟我断联的。”
“……这还用说服吗,”宋恩蕙嘴角微微上扬,“一直是你单箭头对他穷追猛打。人家对你没感觉,你还越来越上头。”
宋洲手指向宋恩蕙要她闭嘴,又不能真让她闭嘴。
“不过他当时心理负担很重,毕竟他母亲进icu后你确实付了很大一笔钱,嗯,对他来说是很大一笔。”
“然后呢然后呢?”宋洲小心翼翼地追问,项链孝敬到姐姐的手心里。
宋恩蕙看弟弟的眼神有些怜悯,她实话实说道:“所以我叫他格局打开。你以前留学的时候和别的白富美谈恋爱,或者是在温肯和同龄女孩子处朋友,不说旅游吃饭,就是送对方的包加起来可能都比这花得多。你当时又一副追不到他就不罢休的模样,完全不讲道理,当然要拿出诚意,帮衬他家里花点钱,顺带当是给他的误工费,应该的。”
“你以前谈的那些恋爱最长的能有几星期?不超过一个月吧,我还不知道你什么性子,恋爱前后完全是两幅面孔,一个无法平稳进入亲密关系的情绪黑洞,就只能用钱和礼物补偿,然后好聚好散。以你对高云歌的骚扰频率,我甚至建议他多从你身上捞点什么,才足以补偿务工的损失,不过看在你主动垫医疗费的份上……算了吧。”
宋恩蕙耸耸肩,看着弟弟:“你自己说,我分析得有没有道理。”
宋洲:“……”
宋洲的小心脏颤抖,嘴巴也哆嗦:“你就这么不心疼你亲弟弟,你这是在纵容我当舔狗。”
“但你的姿态真的很低吗?”宋恩蕙不笑了,双目清明。
“你当时高调得根本没有考虑过他的处境。你没关系,他呢?整个温州还有哪个像样的工厂敢用他,他难道以后只能待在酒吧夜场吗?”
项链她要收下,话她也要说,“你记不记也是那一年,宋宛成和售楼部的女文员好上了,咱妈怎么处理的?给那个女人一笔钱让她把孩子打掉,让她回老家去。那个女人哭啊,闹啊,起先死活不同意,还说宋总跟她说的是自己已经离婚了。可是有人信吗?没有人会觉得宋宛成一个大老板在外面沾花惹草有问题,所有人都会指着脊梁骨骂那个外地来的打工女人痴人说梦,以为可以麻雀变凤凰。”
宋洲又趴到马桶边开始呕吐。
母亲就是从那一年开始改信教的。宋恩蕙的订婚圆满结束后,夫妻俩彻底貌合神离。
宋宛成心里那叫一个窝火,没办法跟他的佛祖菩萨交代,从此只能他一个人去抢头香念all money backback home了,那个外地女人不是他偷吃的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宋恩蕙这回也蹲到宋洲身旁。
她扶住了弟弟的额头,弟弟赌气得把她的手甩开。她再度伸手,这次弟弟几乎是挽着她的肩膀,在她怀里窸窸窣窣地抽动,缓解头痛和想要哭泣的冲动。
“其实父母都偏爱你,一直以来都是。”宋恩蕙的声音飘到很远的地方。
三年前排着队要跟她相亲的可不止敖程峰一个。她回国后就一直在另一家鞋企做线上运营,也是个和澳尔康体量相当的驰名商标,她仅用了三年的时间就把这个品牌做到了ty鞋类目里的前三。后来她和敖程峰订婚就退居幕后了,怀孕生子做富太太后有几个骨干没能留住,去了山海市,如今也照样做得小有成绩。
她本科在法国念的心理学,拉康派精神分析。很小众的方向,她本应该继续深造的,但为了更早的经济独立接触到电商。
她受够了寄人篱下的微妙的窘迫,她总是无法忘记自己小时候被父亲从寄养的姑姑家接回城市里,每次上车,那个可以一直陪在父母身边的弟弟就会长大一点,再长大一点。
直到有一天宋宛成和林琅一起开车过来,换了一辆奔驰s450。
她和小宋洲一起坐在后座,空间宽敞的弟弟双脚可以荡起。母亲用一种无限喜悦的语气诉说这一个好消息,恩蕙再也不用住在文成山里,她们在鹿城买了一套一百五十平米的大房子,她们一家四口终于可以团聚。
她从后视镜里看到宋宛成笑起时眼角的皱纹,母亲说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你父亲买的地皮。
“办了这么几年鞋厂,做鞋子没赚到钱,买的厂房倒是翻了好几番。”宋宛成话里话外有种膨胀的谦虚。他说,“以后你们看着吧,做实业不如搞房地产。爸爸在双屿也买了块地,马上又能盖一栋。”
“那要取名字吗!”宋恩蕙凑到两个座椅之间,托着腮帮子问父母亲,脸上也洋溢着欣喜。
她简单得以为父亲是又要开一个鞋厂,那就肯定又需要一个新名字。宋洲也加入了她的讨论,摇头晃脑地说现在温州那些招牌大的鞋厂都流行叫“什么什么尔”,意尔康,澳尔康,多尔美……
宋宛成开着车都要空出一只手伸到后面摸自己宝贝儿子的脑袋,他说就听儿子的,新公司到时候注册,也要叫“x尔x”。
宋宛成的“x尔x”只是个非常短暂的空壳公司。
以至于宋恩蕙十几年后在相亲局上遇到敖程峰,听他文质彬彬且官方地介绍澳尔康的发家史,她问的第一句实属有点阴阳怪气,你们当年火烧库存鞋后都负债累累了,怎么还有钱在文成到温州市区的国道上,连路放那么多那么大大的广告牌。
敖程峰一愣。
绝对没有人这么冒犯过他,这个口无遮拦的宋恩蕙,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力。
“爱是给出你所没有的东西。”宋恩蕙突然想到拉康的这句话。
她把那根项链放回宋洲的衣兜里,面色冷酷:“如果你还是用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那一套留住他的话,你不如真的去死一遭。”
第20章 两个人就入山海
大年三十夜,十点。
给高云歌打了三个电话后,终于有一个视频电话被接通。摇晃的镜头里,高云歌并没有立刻开口说话,而是急匆匆从室内走到幽暗的路边,待坐到那辆二手吉利的主驾里,才问宋洲:“怎么了?”
好巧不巧,宋洲也坐在帕拉梅拉里。
明明是他一刻不停地给高云歌打电话,电话通了,他又板着一张脸,拽得二五八万,仰着鼻孔问高云歌:“你去相亲了没?”
高云歌明显哽住。
他吸了吸鼻子,先反问宋洲:“你去了没?”
“那肯定去了啊。”宋洲眉飞色舞,手指头晃动像在摇花手,一个个数给高云歌听,有在美国读mba的,有上市公司的二女儿,还有做短视频带货的达人……
高云歌听得很仔细,还会嗯声点头。宋洲再问他有没有去相亲,他笑着摇了摇头,很实诚地说:“哇,我这样的相什么亲啊,跟着我过苦日子?不行不行。”
宋洲脖子一伸:“?”
宋洲怒捶心口,巴不得把自己砸吐血。
他义正严辞地纠正高云歌这个回答里的两个错误:“首先!你对我还是不够信任,我宋洲怎么可能去相亲呢,你应该从一开始就听出来,我这是激将法,希望你多关心我在温州过得怎么样。其次,你虽然人没去相亲,但听你这话的意思,你还有颗想去相亲的心呐!难道说别人跟你不过苦日子,过好日子,你就会毫不犹豫地甩了我?你好狠的心啊!”
高云歌脖子一伸:“???”
高云歌被宋洲质问得哑口无言,他属实是有点懵。他的沉默在宋洲看来都别有一番心机。
“好好好,好你个高云歌。”宋洲彻底委屈上了,“被我说中了吧!我算是看透了,你居然是这么不负责任的人。”
“我不负……?”高云歌话都说不利索了。
他甚至有些错乱,深呼吸好几次后坦白道:“其实我不是很能理解,你那天晚上之后,为什么还要联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