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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宋洲放任自己沉浸在循环的敲打动作里。
  思绪会在机械化的重复里飞扬,宋洲变得平静。
  理智清醒地告诉他高云歌并非要他做出什么抉择,事实上,伴随着朝夕的相处,宋洲对高云歌有了更真切的认知,对方根本就不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一个在接受自己的邀请前连管理都没做过的工人,脑子里哪来的那么多弯弯绕绕。
  宋洲相信他真的就是随口一提。
  可能连孙菲本人都没想过要跟自己合作。再怎么说也是在夏之心手底下干过的,孙菲不可能没意识到这其中的微妙。高云歌只是出于作为一个哥哥的本能爱意,天真的想着,能帮衬一点是一点。
  宋洲逐渐放缓锤打的频率。
  双手张开撑在大理石岩台边缘上,宋洲盯着跟淀粉充分融合的被敲得薄如蝉翼的鱼片,接下来的步骤就是将鱼片卷起,切断成面条状。
  屋外响起门铃。
  宋洲双手都还沾染着粉末和鱼沫。他喊了句“马上”,放下工具简单冲洗后,先匆匆走向门口。
  开门的那一瞬间宋洲满脑子都还是高云歌茫然无措的那双眼,不知道自己说错了哪句话,又该如何重新表达。他心不在焉的,呼吸间闻到淡雅的香水味,还以为是幻念。
  香水味顷刻间变得浓郁。
  宋洲站在门内,还得微微仰头,才能跟来访者视线齐平。
  倒不是身材真的有那么高大,而是黑色漆皮的高跟鞋过于夸张,至少有十二厘米,脚背的弧度绷紧,高挑的同时在视觉上迷惑了真实码数,再配上轻薄透亮的黑丝,让人瞟一眼就心猿意马。
  但不管是盯着看多久,也只能到衣摆为止。宋洲遗忘在档口的黑色风衣被他穿在身上,腰带紧束,衬得上半身曲线分明,略宽的肩线向两侧松垮开来,纽扣又是全都扣上的,一丝不苟。
  在宋洲开门的同时他才摘下口罩,在车间里常用的那种淡蓝色,一侧挂在耳边。他微微低头,双眼皮褶皱明显的眸子在刘海下若隐若现,他没有化妆,只涂了唇。
  宋洲眨巴眨巴眼。
  他张了张嘴,心想,难道自己在高云歌眼里就是这么见色起意的存在,需要他出卖色相才能继续工作和生活。宋洲的肢体语言又是那么诚实,一把将人拉进屋内,门吧嗒落锁。
  高云歌没急着换鞋。
  站在玄关处,他乖巧地贴着墙壁,微微屈膝到矮宋洲那么一小截,再抬头,那双眸乌亮得有些古灵精怪。见宋洲迟迟不言语,他就也不说话,只是看着,看久了,又忍不住露出笑。
  宋洲的呼吸急促。
  想质问高云歌这样子难道好玩吗!高云歌倾身,在他的唇上碰了一下。
  然后又赶紧缩回,继续贴着墙壁,抿唇,眼神闪烁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宋洲看不惯他这般调皮,搂住他的腰,将人往客厅沙发的方向推去。
  高跟鞋在地板上发出咿咿呀呀的摩擦声。
  高云歌感受到脚腕的不适,坐下后想弯腰去解鞋带上的扣件脱掉,宋洲握住他的手腕将人整个推倒在沙发里,他骑坐在高云歌的腰上,手指头轻轻一动,风衣上的纽扣就全都解开,。
  如同一个礼物,高云歌解开绑带后,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宋洲的怀里。
  宋洲试图表现得不为所动。
  但风衣下面的短上衣,实在是太具视觉冲击力了。
  蕾丝延续到胸部,黑色革料短暂的遮挡过后,又是蕾丝延绵到肚脐的位置。这让高云歌腰上的纹身隐约可见。那条皮裙更俗,毫无空隙的包裹出高云歌的线条,若不是有风衣遮挡,路人能随意看到高云歌的大腿根。
  “不觉得眼熟吗?”高云歌先开口,一本正经,“你第一次在live house见到我,我就穿这一身。”
  宋洲死不承认自己当年竟如此肤浅,他的叽不识抬举,从开门那一刻起就邦硬。
  “少了choker。”宋洲面不改色,尽量表现得冷漠和不在意。高云歌的关注点一如既往的刁钻稀奇。
  “抽……抽壳?”
  “choker。”宋洲纠正他的发音,手不听使唤地环住高云歌的脖子,抵住喉结的位置。
  高云歌被压迫地咳了两声,胸膛随之起伏,添了蕾丝装扮的纹身翩然起舞。
  “你妹妹……”宋洲口干舌燥,声音都沙哑了,他匪夷所思,“居然值得你这样。”
  “哪样?”高云歌眼里又闪过那种茫然不知的神情。
  “就是,就是……”宋洲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另一只手摸他的腰,得用力掐,才能隔着蕾丝捏到肉感。
  高云歌问:“你不喜欢看我穿成这样吗?”
  宋洲怎么可能不喜欢,但不是在这个时间节点。
  就像他去年以为高云歌说怕有脏东西,是要自己去做体检,高云歌显然也误解了,以为自己那句换身衣服是要换到这种程度,明明不要穿洛诗妮的工作服就可以了。
  宋洲陷入百口莫辩的矛盾之中。
  挑明了说吧,高云歌也是有自尊心的,这么精心打扮和准备到头来是多此一举,是个人都受不了,但要是就这么含混不清过去,宋洲自己心里意难平。
  好在他们之间还算有点默契。
  高云歌轻轻地“啊”了一声,并不困难地坐起身,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你先离开档口回豪庭苑后,我就打电话给温州那家酒吧的老板娘,问她以前的衣服还有没有留着。”
  高云歌娓娓道来。那场直播似乎是打通了他的任督二脉,日常交流时口条都顺溜了不少。
  “她问我干什么用,是不是要在山海市重操旧业了,我说没有,就是宋洲提了要求,那个以前总是点我唱歌的宋洲。”
  高云歌些许停顿。
  他“哇”了一声,说老板娘当时接到电话的表情,会不会和现在的宋洲一样诧异呀。
  “她人真好,特意开车从温州到麒麟湾,嗯,一辆特别大的黑房子一样的车,她让我把裙子换上,然后化妆,喷香水,再把我送到豪庭苑门口。我想留她吃顿饭,嗯,虽然晚上要来你这里做饭但我是个讲基本礼貌的人,我肯定要口头上留她一下,她不答应,把我放下就走了,走之前她说……”
  “说什么?”宋洲追问。
  高云歌又是一个笑。
  口红肯定也是老板娘给的,很适合他的肤色,连脸颊上非常零星的几点雀斑,都被衬托的灵动俏皮。
  “她说看到我现在这样,她也很开心。她说她看人很准的,能看出我和之前相比,放松了很多。”高云歌说,“宋洲,和你一起办洛诗妮,我确实很开心。”
  “而我也看在眼里,你已经有些疲惫了。”高云歌摸宋洲的手,富家少爷的皮肤一如既往的光滑柔软,跟自己的天差地别。
  “你瞎说,”宋洲不服气地反握住他的手,“我正值如狼似虎的年纪!”
  “我不是说身体上的,”高云歌笑,但又不知该该怎么解释,眼前一闪而过那天在车间里直播,宋洲一边投流,一边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刘玉成的那句谶言并非捕风捉影。大老板娘在这一行起起伏伏几十载,见过那么多人碰过那么多事,她一早就对宋洲说过的,他会很快厌倦这一切。
  只是没有人知道,他又是为了谁,创造了这一切。
  “所以不是为了菲菲。”高云歌坦言。
  “任何人都不值得我做我不想做的事,这一点你有切身体会。我只是想取悦你,想让你也开心。”他也打量宋洲,像宋洲观察他那样。他再次强调:“我仅仅是在取悦你。看到你高兴,喜欢,快乐,我也会陶醉。”
  高云歌还不忘强调:“你是麒麟湾最帅的宋洲。”
  暧昧不清的氛围烟消云散。
  亲吻和触碰也少了份涩情,高云歌非常坦然地索取,他喜欢宋洲回应自己的吻,以拥抱的姿势。
  期间高云歌话多得像来之前喝过酒。宋洲提前给过他豪庭苑的门禁卡,他也戴了口罩,但路过保安站看到老乡时还是会心虚,差点被人叫住盘问。
  他讲得绘声绘色,但他的唇舌间并没有酒精的味道。
  这让宋洲产生一种错觉,他和高云歌逐渐活成了一个人,或者说,两个人是一个整体。他发疯抓狂,高云歌就保持冷静淡然,他现在坚若磐石,高云歌在感知到安全感后,反而愿意展露出孩子气的一面。
  他问高云歌高跟鞋是哪里来的。高云歌痴痴地笑,两颊染上羞涩的红晕,还学会卖关子了。宋洲不着他的道,抽身去厨房继续切鱼面。客厅里播放的音乐切换成了某个英百老汇剧目的片段,高昂的女声重复地呼唤:“helpless!”
  高云歌跟着哼唱。
  他光着脚,歪着头靠在厨房门边,饶有兴致地注视宋洲下厨。他问宋洲这首英文歌又是什么意思,宋洲转过身,手指上沾染的淀粉如同白色粉笔,空气是他的黑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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