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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momo:【什么!你们厂长上的了车间,下得了厨房!这是什么好男人!现代田螺姑娘啊不,老公!】
  momo:【这么好的男人还只是“田螺野夫”,老板太不懂的珍惜了,家人们把田螺老公打在公屏上!】
  momo:【等会儿等会儿,之前老播的那个黄毛说过什么来着,他们厂长唱歌很好听,人送外号工业区小夜莺。】
  momo:【那家人们把夜莺老公打在公屏上!】
  momo:【小文员记得转告小夜莺,那个宋某洲给他出多少工资?我出十倍,小夜莺快到我怀里!】
  momo:【就是就是,这年头上哪儿找这么好的管理,又给老板做鞋又给老板做饭,只有我们的小夜莺了!】
  momo:【全世界的momo们联合起来,快把那个叫宋某洲的温州人吊在路灯上!】
  #该疯的*年纪动~了心送上三个嘉年华。
  豪华大礼的特效占满整个屏幕,小娅吓得赶紧下播,连着三天都没敢再上线。
  但洛诗妮的地址其实很好定位,高云歌头一回直播的就说过他们卖的是山海鞋,把省市范围缩小到了浙江山海。momo们动动发财的小指头在地图里搜索全名,就能看到麒麟湾工业区在哪里。
  “扔掉扔掉!赶紧扔掉!以后不要什么寄到办公室的包裹都签收!”宋洲都不屑用手搬,脚尖把放满毛巾的包裹踢到门口。高云歌制止了他。不论如何这都是可以正常使用的日用品,扔了多可惜,他才不管绣了什么字,能用就行。
  宋洲拗不过高云歌,或者说,他的态度也没有表现得那么坚定,甚至还有点半推半就。
  总不能直接摊牌说这些毛巾就是自己定制的,高云歌这些天在越来越热的车间里挥汗如雨,他都看在眼里。他假装不情不愿地抽出一根毛巾挂在高云歌脖子上,“老公”的字眼折叠后若隐若现,高云歌并不介意,只当这是某个素未谋面的momo的一点心意。
  那场面还挺温馨,看的小娅手痒痒,掏出手机浅浅地播了几分钟,跟momo们分享老板和厂长一起入镜的难得瞬间。momo们狂刷“kdl”“原来厂长和老板是真的!”“此剧本只应天上有”“仙品!”等等抽象语录,就是没人真的出来认领包裹。
  熊安的账号逐渐成了洛诗妮的公用号,名字也改成了“谁有空就开播”。但不管是谁掌镜都会去拍高云歌。暑气熏蒸,高云歌也戴不了口罩,脖子上的毛巾没几个小时就跟衣服一样湿透,熊安带头起哄,说想看厂长脱的扣1,momo们的“1”没几秒就刷屏,高云歌咧着嘴笑,一脸无奈,手掌心很轻地拍熊安的脑袋,被他躲开,直播间也突然中断了,显示关键词违规。
  “这都第几次违规了,要是别的账号早被截流了!”边开车边听直播声音的宋洲也哭笑不得,用表面埋汰实则宠溺的语气说道,“这帮人是真的一点直播的常识都没有啊。”
  但宋洲又心知肚明,正是这种没有被规训过的自由自在,才会吸引这么多活生生的momo前来观看。
  宋洲的车再一次停在胖子纹身的店前。
  这应该是他最后一次来看监控。
  上回来的时候他看到高云歌和胖老板一起设计好了图案,一个35cm*15cm大小的翅膀。起初胖老板也是漫不经心的,但随着高云歌的要求逐渐调整,图案越具体,他眼睛也越亮堂,有几笔落下时他还会点点头,是自己都觉得满意。
  初稿完毕后,胖老板就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实操。这种面积的图案不管是在胸膛还是后背都会很漂亮,高云歌却坚持要在小腹上。
  高云歌的动机从始至终没有改变。孙菲已经出院了,但还是郁郁寡欢,看到曾经为那个渣男前任留的纹身就自我厌弃,却没有自发的行动力去清洗。
  而高云歌穷尽一切绞尽脑汁能想到的、鼓励妹妹的方法,就只有自己也在同样的位置纹一个面积更大的,再洗掉。他要以身作则给孙菲看,有些痕迹是可以洗掉的。
  但是胖老板犹豫了。
  他要高云歌回去再想想。想清楚,想明白,高云歌直到一个月后才重新出现在纹身店。
  监控里,他穿着当季的短袖卧坐在操作台上,衣摆往上撩到刚遮住胸的位置。
  宋洲还是需要每天都来这个村子的加工厂催油边花瓣,但他也过了好几天才再次来翻监控,时间间隔长得胖老板已经后知后觉他的文艺大片计划是个虚空大饼,不过这个年轻人对那个只能通过监控来回溯的客人的感情,确实是复杂且真实的。
  他的专注也让胖老板回忆起了不少细节。
  比如高云歌下定决心再次到来时,说的第一句话是,他的妹妹离家出走了一次,还好被找回来了。
  胖老板也跟着如释重负,因为高云歌的表情非常凝重,他以为会是更严重的自残或者自杀,还好只是离家出走。
  但这就足够让高云歌和孙菲的养父母揪心和煎熬了,恨不得翻遍整个山海,也要把宝贝飞飞找回来。
  镜头里,高云歌坐上操作台时都一脸游离和茫然,直到针头穿破皮肤的刺痛将他抽离的灵魂拉回凡身肉躯。
  但宋洲知道,高云歌对疼痛的忍耐度是很高的。
  所以他仅仅是皱着眉头,微微低头,像不畏惧护士抽血一般,盯着胖老板的针头在他的皮肤上一点一点留下痕迹。
  他的目光冷漠而冰凉,好像直视地并非自己的身体。他随后呢喃了一句什么,声音被钻头的滋滋声掩盖,胖老板问他说了啥,以为他要提什么要求,他摇摇头,微微弯折的脖颈舒展开。他的后脑勺躺回靠枕上,望着天花板,轻描淡写道:“没什么。”
  宋洲不断地点击键盘后撤,重复那个片段。
  胖老板频频从外放音响里听到自己的声音,鬼畜般用咋咋唬唬的大嗓门重复问“你说啥”。好奇心驱使着他也凑到电脑屏幕前,跟宋洲肩挤着肩,一起看本应该无人问津的过往录像。宋洲再一次按下暂停,良久,他露出一个并不轻松的笑容,唇角微微搐动,他也说:“没什么。”
  胖老板问他到底听到了啥,他眯着眼睛,手指顺着眼尾上扬做擦拭的动作,他吸了吸鼻子,不说话,只是按空格键,继续播放。
  空间并不宽敞的纹身店里空无一客,只有宋洲和胖老板一起挤在手提电脑前,听屏幕里滋滋滋的钻头声音。高云歌是真的能忍啊,纯黑的线条翅膀可以一次性完工,老板专注于绘制没跟他说话,他就能一声不吭地忍耐全程。
  胖老板重看时都觉得无聊了,打了好几个哈欠,见宋洲没有加速的打算,就自顾自地介绍了起来。他粗墩墩的手指点着色块模糊的几处线条,其中几道错综复杂,像翅膀里正呵护的小小鸟。
  “那是他妹妹的小名,好像叫什么来着、叫……”胖老板拍自己的脑门,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宋洲说看这艺术气息浓郁呼之欲出像“feifei”,胖老板脑门拍得哐当响,惊呼道:“没错!就是飞飞!”
  “还有那儿,你放大,对,再放大点,那几个字母明显一点,嗯,是他弟弟的名字。还有还有,还有一处,在脚上。”
  宋洲暂定,挪动鼠标,将像素模糊的图像放到最大,也没看出小腹正中央有什么“鸟脚”。胖老板嘿嘿一笑:“这你就不懂了吧。”
  他还特意点了根烟,吸了一口,吐出,意味深长道:“世界上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它只可以一直飞呀飞,飞累了便在风里睡觉,这种鸟一辈子才下地一次,那就是它死的时候。”
  宋洲不为所动。
  听到第一句他就知道胖老板在照本宣科《阿飞正传》里的经典台词,纹身跟艺术多少擦点遍,胖老板就算只开这么个小店混口饭吃,年轻时候也瘦过帅过文艺青年过。
  宋洲下一秒两眼冒星星,对香港旧时代老电影如数家珍的胖老板投去崇拜的目光。胖老板对此非常受用,眯着眼又抽了好几口烟,挪动了一直掌握在宋洲手里的鼠标,箭头落在接近腰侧的位置:“所以他的两只脚散落在这里,在重新遇到那个人之前,他都必须一刻不停地飞啊,飞啊,飞啊。”
  胖老板说:“那是他前女友的名字。”
  宋洲砰砰跳动的炽热心脏停了一拍。
  再次点击播放,纹完腰侧线条的胖老板也打趣高云歌:“年轻人,心里有兄弟姐妹是好的,但我每年给多少人纹过前任的名字,就给多少人用新的图案把名字覆盖掉,我看你啊,谈新的恋爱以后肯定也要来找我。”
  高云歌轻声说:“我和他好像也没正儿八经地谈过。”
  胖老板眼睛瞪大像铜铃:“那你咋还把人名字加上去,你看起来不像是不成熟的毛头小伙啊。”
  高云歌也愣了一下,似乎是才意识到,把那个已经消失在自己日常生活里的温州人的名字寓意成脚,散落在翅膀边,是一个很疯狂的决定。
  胖老板摆摆手,说:“没事,算了,反正你也是要洗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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