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这简直不像祁幼安记忆中严厉苛责的将军大人。
继上次亲眼目睹母亲妻管严的一面之后,祁幼安再次被惊讶倒了,斟酌着小心说道:“……母亲,她虽然眼睛看不见,但相貌好,温柔体贴品行端正,您和娘亲见了她也一定会喜欢她的。”
祁朝燕对女儿的回答并不满意,问责的话到了嘴边,突然想起自己此番坐在这儿喝闷酒的原因,又给硬生生咽下去了。
她目光幽静望着天边的弦月半晌,语气低沉:“莫要任性,本将军已经派了人手去京都打探那家人的家世情况,你娘亲不曾告诉你吗?”
“……娘亲说了。”
祁幼安倒是对她宋姐姐的家里情况了如指掌,宋家祖祖辈辈世代行医,还得过御赐的牌匾誉满杏林,家世清白得不能再清白了。
但由她的口说出来,只有两种结果。
一,她母亲不信,认为她在说谎。
二,惹来她母亲的怀疑,重生的秘密极有可能瞒不住。
毕竟身为东启国五大名将之一的祁大将军,向来心思缜密,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祁幼安只能找个半真半假的借口,“她现在还没有答应嫁给我,从京都到这里一来一回最快也要两个月,我担心夜长梦多,万一她被别人娶走……”
这个‘别人’
只要一想到上辈子是祁昊宇娶了她的宋姐姐,祁幼安就淡定不了,心里的嫉妒似燎原烈火,烧得她快要发疯了。
发泄的欲望瞬间涌上心头,祁幼安抬手朝着眼前的门板便是重重一拳,蕴含内劲儿的拳头挥出去,祁朝燕后背倚靠着的木板随之猛然一震,刚入口的烈酒便‘噗’的一声喷了出来。
“咳咳咳……”
“……”
可祁幼安下一拳已经打出去了,又是一个重击,厚实的门板颤了颤,显现几道裂痕。
再来一拳,估摸着也就拦不住她了。
但祁幼安不太敢硬闯。
母亲的剧烈咳嗽,已经让她意识到自己又闯祸了。
她讪讪一笑,慌忙将手藏在身后,又觉掩耳盗铃不是她这个年纪该做的蠢事,把手又拿了出来。
“母亲,你还好吧?”
“混账!”
祁朝燕觉得自己快被呛死了,骂出口的瞬间,却又愣住了。
她眼神诧异从地上站起来,目光细细打量着木板上已然松动的几颗铁钉,唇角微扬,很快又压了下去。
“不必心急,想要拿下坤泽君亦是讲究策略的,就如同带好兵打胜仗,不能一味死脑筋,要先摸清对方底细然后想办法攻其弱点,懂么?”
“……懂”
祁幼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母亲这是不反对她娶宋姐姐了吗?
“祁幼安,不想关着就自己想办法出来,你娘亲若怪你我担着。”
外面再次传来祁朝燕低沉的声音,还是那么冷淡。
但祁幼安总觉得有些不一样了,她忍不住勾起了唇角,“谢谢母亲。”
“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嗯!”
祁幼安当即摆出架势扎稳脚步,直接使出一拳朝裂痕处劈了过去。
门板在瞬间四分五裂,木屑乱飞。
从里面走出来,祁幼安顿觉豁然开朗,放眼望去,月光皎洁繁星点缀,浓墨渲染的夜色美不胜收。
一瞬间拂面而来的凉风更是令祁幼安神清气爽,勾起的唇角洋溢着重获自由的喜悦,虽然她也才被关了几个时辰而已。
“母亲,我答应了你绝不反悔,你也不能反悔。”
黑暗中,祁朝燕点了点头,“偷偷习武了?”
“对。”
宁芳不让祁幼安习武,三天两头跟祁朝燕闹,祁朝燕也不敢强行教她。
没有办法,祁幼安只能偷偷学习。
上一世她没少爬墙头偷看她母亲教祁昊宇练武。
还跟*着镖局里的镖师练习拳脚功夫,可惜打几个混混还行,到了平西军中还是不够看的,第一次上战场就差点儿死了。
是先锋官魏如虎救了她,且赏识她冲锋勇猛不畏生死教她武功细心培养,后来魏如虎战死,便是她带领先锋部队对战西越,经常以少胜多从无败绩,军中都称她为常胜将军。
当初意气风发轻狂自傲,如今回想起来,祁幼安忍不住苦笑,哪有什么常胜将军,要是有,她就不会死了。
天色渐渐放亮,祁朝燕站起来身,“军中的演武场更为宽敞,咱祁家枪法在那儿才能施展开来,若想学,母亲传你便是。”
“母亲,我想去入平西军……”
祁幼安话还没说完,祁朝燕便猛然抬眼望向她,眼底的惊诧与慌乱一闪而逝归于不近人情的冷漠,“你入平西军作何?是你母亲这里容不下你了?”
“……不是,”祁幼安不可能说去报仇雪耻,便道:“祁昊宇已经在军中了,我不想输给他,听说在那边更容易积攒军功,我要靠自己努力当上大将军。”
佑宁城里百姓叫祁幼安小将军,但祁昊宇才是军中人人信服的小将军。
祁朝燕不会不知道,因此,祁幼安相信她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不曾想,祁朝燕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傻眼了。
“他前两天也说要去平西军历练,本将军已经准了,你便留下来日后接管祁家军吧。”
“……”
若非亲眼所见,她打死也不相信祁朝燕会说谎,还板着脸一本正经装的有模有样。
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吗?上一世祁昊宇那厮根本就没挪窝,一直待在佑宁城。
若是那厮主动去了西境,相隔十万八千里,怎么可能会娶了她的宋姐姐?
这一世她便也不用千方百计想先下手为强把宋泽姐姐娶到手了。
祁朝燕被她直愣愣看着,还以为她不同意,当即又沉了脸,“此事没得商量,你若入伍平西军,传出去本将军颜面何在?堂堂大将军连自己的女儿都容不下吗?”
“……”
祁幼安一直以为她看重祁昊宇,却没想到她为了留住自己做到这种地步,若说心里没有触动,那肯定是假的。
“就这样决定了,过两日祁昊宇走了,我教你祁家枪法。”
丢下话,祁朝燕头也不回的走了。
门外,却站着一个披散长发的白衣女人。
看见她的一瞬,祁朝燕心跳都停了,小声唤道:“夫人……”
宁芳眼眶通红瞪了她一眼,转身就走了。
祁朝燕在原地缓了片刻,连忙脱掉外衫追上去,不顾宁芳挣扎,把外衫披在了她身上。
“祁朝燕,你心真狠,非得幼安死在战场上你才甘心吗?”
宁芳也不知道自己是气得,还是因为匆忙间只着一身单薄中衣站久了冻得,身体控制不住发抖,声音也颤悠悠的传达不出她往日收拾祁朝燕的气势。
就好像在示弱似的。
一时形容不出心里头啥滋味,有点儿憋屈,又有点儿委屈。
手一抬,将祁朝燕的衣服拽扔到了地上,“装什么好人?假惺惺的令人恶心。”
祁朝燕脸色瞬间难堪起来,看着她神色嫌恶,心中气血翻涌,然而狠话到了嘴边却还是没舍得说出口。
她弯腰捡起衣服,再次强硬披在宁芳身上,宁芳还要扔,被她一把抱入怀里,“今夜我过来找她便是想问问她愿不愿意,她若不愿意,以后我绝不再提此事。可她愿意……”
祁朝燕顿了顿,“我很高兴,幼安她不愧是我的女儿,有我祁家的将门之风……”
“她才不是你的女儿,”宁芳狠狠咬在她肩头,眼泪再也忍不住落了下来,“幼安若有事,我便也一根绳子吊死,我们娘俩都不再碍你的眼了。”
“夫人,相信我,那不过是一场梦。”
疼归疼,祁朝燕是高兴的,僵持了这么多年,似乎等到夫人松口了……
第15章
宁芳刚生下孩子的时候,一天晚上做了个梦。
她梦见自己身处凄凉的战场上,眼睁睁看着一个给她感觉很是亲切的白袍小将军遭重兵围困,万箭穿心战死沙场,连尸体都被秃鹫分食了。
凛冽寒风宛如刀子般割得脸颊生疼,滚烫的热泪却止不住滚落,悲从中来,她嚎啕大哭,直把自己从梦里哭醒了。
大抵是母女连心,她有种很强烈的感觉,梦里那白袍小将,就是自己的女儿。
于是她给女儿起名幼安,寄托着自己希望女儿一辈子平平安安的愿望。
随着女儿长大,眉眼越来越接近梦里那白袍小将,自己的妻主也一再提及让女儿习武为将来上战场做准备。
她止不住担忧,无论如何都不想女儿上战场,便将梦里的事告诉了祁朝燕。
从宁芳的描述中,祁朝燕猜测白袍小将衣着装扮应是常年与西越交战的平西军。
但她并不认同宁芳的想法,她祁家儿女,注定是要戎马一生守卫边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