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姜央拧油门的手停了。“什么好东西?”
云落抱了一堆法律书,放进姜央的后座,还贴心地铺了层垫子。
姜央准备拧动把手,临走前看了她一眼,下了车。“你有纸吗?”
“有有,我找找。”云落摸出随身带的小包纸巾给她。
姜央抽了三张出来,从对襟衣外口袋摸出半拉笔芯,细细写上。
云落掏出自己的笔给她,粉红印花,笔帽还有碎钻,布灵布灵的。“用这个吧。”
姜央也不跟她客气,拿过笔就揣进自己口袋,继续用笔芯写。
云落嘴角抽了抽,行吧,一支笔而已。
姜央写得认真,云落踮起脚尖偷瞄了两眼。
咦……好丑的字。
姜央写了三份,晾干字迹,折好给她。“这是给你家人的,她们罚阳严重,阴阳偏虚,需补阴滋阳,后面再换方剂,但你不要吃。”
“这一份给桑绿的妈妈,你让她额外喝,一个月后,咳嗽的症状会减轻。”
“哦哦。”云落手忙脚乱地收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先前都不认识姜央,短短接触几面,就觉得对方的话很值得信任。
“你们一家人都虚,虚得各有各的特点,你却是实打实的实症,真奇怪。”
姜央把最后一份给她。“这是给你的,吃完三剂,口臭便秘的症状就会好一些。”
云落僵住,脸慢慢涨红,头顶隐隐冒出热气,嗓子里爆出一声尖锐的暴鸣,双腿跑出这辈子的最高记录。
一下子就没影了。
“这家人真奇怪。”
姜央摸了摸口袋的笔,心满意足地骑上电瓶车。
“姜小姐,留步。”
姜央回头。“嗯?”
……
夕阳下的三层古屋,晕色美好。
姜央哼着歌,吱呀乱响的三轮车给她配乐,她望向自己的小木屋,满足又雀跃。
三楼飘着素布,二楼架着木台,一楼……
一楼瘫着狼狈女性。
姜央瞬间皱眉,眼里藏不住的嫌弃。
“你不是说太阳照到芦苇根的时候就回来?”
桑绿头发凌乱,脸上绯红一片,是过量运动残留的红,衣服脏兮兮的,裤脚还缺了一块。
姜央只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将车停入车棚。“嗯哼~”
语调轻松雀跃,完全没有解释安慰的意思。
桑绿很委屈,任谁被猪追了一下午,不,是被猪玩弄了一下午,难免崩溃。
而那群混账猪的主人,就是眼前的这个人。
姜央轻快地哼了一声。“我去了你家,拿了好多好多书。”
桑绿气劲儿上来了,没有主动帮她搬。
姜央并不介意,自己开开心心地来回卸东西,哼着腔调。
一趟又一趟,从桑绿身边经过。
开心与委屈相互排斥,但并不泾渭分明,那股开心硬生生地挤进委屈的领域,添油加火,原本只是隐隐的委屈,现下快要沸腾了。
桑绿低垂着脑袋,不再看那个过于快乐的身影。
忽然,下方的视线开出了一朵紫白色的花,淡淡清香。
“给你。”
新鲜翠绿的花枝摆在眼前,枝干间还有晶莹的露水,圆润滚落,淌进粗糙干裂的手中。
桑绿怔愣,犹豫地接过花。“给我的?”
“嗯!”无情的脸,凶相的眼,与上扬轻快的语气反差极大,一下就戳中了桑绿的心。
桑绿鼻翼颤动。“为什么给我?”
刚刚埋怨对方的心思开始反弹,自责自己为什么搬东西不搭把手。
姜央一把拽起她,语气有几分敷衍。“乖,别坐地上,脏。”
桑绿脑子嗡得一下,失去思考能力。
“你要是喜欢,这里还有很多。”姜央示意她看自己身后的背篓,满满一兜子的紫白花。
嗡嗡的脑子叮了一下,桑绿警觉起来。“这是什么花?”
“补血草,给你治病的。”
“我…有病?”
“嗯!”姜央将背篓里的补血草放入院子里的筛上,铺平。“月经不调,你自己不知道吗?”
桑绿的脑子再一次,嗡了一下。
第15章
吃过午晚餐后,天色彻底暗了,走廊拉出电线,亮出院子的昏旧。
一个大浴桶突兀地摆在院子里,光亮只能照亮一小半,刺猬似的一团,剩下的部分隐得明明暗暗。
“为什么做这么大的浴桶,我一个人用不了这么大的。”桑绿指尖轻碰桶沿上的毛刺,很硬很刺挠。
沙沙——
姜央推着一块巴掌大的砂纸,一点点抹去浴桶上的毛刺,半天也只磨下一小块地方。“我只会做这么大的。”
意料之外的理由,桑绿忍不住笑了一声。
姜央的手不小,但在浴桶的衬托下,小得有些可爱,她一丝不苟地在上面磨,来回的动作快速频繁,没有丝毫不耐烦,像个没有情感的布娃娃。
这么磨得磨到什么时候?
桑绿也捡了一块砂纸,手法生疏,贴上桶面,学着姜央的手法轻轻一推,卡住了。
双手合拢,用力一推,挺立的毛刺扭曲泛白。
有效果!
桑绿大受鼓舞,压着砂纸用力摩擦桶壁,忽地,一只手扣住桑绿的两只手腕。“你别弄,好好看着就行。”
桑绿头一次觉得自己的手腕这么细,姜央一只手就能环住她一双手腕,而且力气也小,被扣住动不了分毫。
她不愿姜央一人辛苦。“我可以的。”
“别浪费砂纸,很贵。”
姜央夺过她手里的砂纸,又把地上的砂纸卷起来,压在自己的小马扎下,生怕她抢。
桑绿没好气地挣了挣手,没挣开。“那你放开我,我不在这碍你的眼。”
姜央微微松开手,复而又捏紧。“别乱跑。”
“我就出去走走不行吗?”
“外面危险,你容易死。”
“哪有这么容易死的!”
姜央懒得解释,敷衍小孩似的。“我没空陪你出去,做个东西给你玩玩吧。”
“我不用你陪!”
姜央左手扣住桑绿的手腕,右手从小马扎下取出一大捆细竹条,用脚踩住竹捆的一头,两指一抽,一根一直宽的竹条抽了出来。
动作灵敏轻快,少了一只手,也不见迟钝。
桑绿注意力被吸引。“你要做什么?”
姜央单手持砍刀,抵住指甲盖宽的竹条顶端。
桑绿怕她伤到。“你放开我吧,我不走了,你用两只手弄。”
姜央依言放开她,左手归位,如有神助,竹条被切成数根小木棍,十指上下翻飞,竹片上的毛刺来回摩擦在她手心的茧上。
桑绿看着都疼。“我不出去了,也不想玩玩具。”
姜央听罢不仅不停手,反而加快了速度。“很好玩的,你一定要玩。”
桑绿:……
不过几分钟,两个简易的风叶就搭好了。
竹制的风车?
怎么两个不一样?
桑绿戳了戳其中一架风叶顶端的小窟窿,还是个漏风的风车。
咔嚓——
桑绿吓了一跳,偏头看去,姜央正在用砍刀尾部使劲砸竹筒,强行将两个竹筒敲在一起。“那个……是不是洞掏得太小了?”
姜央眉头一皱,用力一砸,大力出奇迹,两个竹筒一横一竖紧密拼接在一起。她眉尾一挑。“一点都不小,刚刚好。”
桑绿无语,却也摸出她一点脾性,这人真是受不了一点质疑,万事都得顺着才行。
能养出这种性子的,应该是全村的宝贝。
几番折腾,竹筒组成一个长方体,里头硬塞了两个一大一小的木制圆盘,与一个曲折的摇把连接。
桑绿好奇,这似乎是……齿轮?
姜央拿过桑绿手中的小风车,穿过竹子长方体的空档,连接到一大一小两个齿轮上,一摇动,两个风车都转了起来。
桑绿惊奇道,“这是手摇电风扇吗?”
可摇把在风叶的另一边,只能一人摇,一人吹。
桑绿凑近姜央,殷勤地翻过电风扇。“你干活,我给你摇扇子。”
姜央鼻尖一耸,拱起眉头,觉得对方的智商难以言喻。“今天这么凉,吹什么风扇。”
“哦。”
桑绿悻悻松开,双手压在腹部,整个人都缩了起来,不再做多余的言语和动作,看起来委屈巴巴的。
姜央似乎看不出对方的情绪变化,径直走出了屋。
桑绿见她走远了,手指压在叶片上,狠狠拍了一下,快速转动的风车吹走了她不少憋屈。“没情商,真是木头人,不,竹子人!”
半晌,姜央回来了,手上多了一个被敲开侧壁的竹节,放在窟窿风车的下方,又拿出一小瓶陶罐子。“我教你怎么玩。”
桑绿有点抹不开面子,别扭地撇开眼。
姜央掰正她的脑袋,强行抓住她的手操作。“把瓶子里的红色倒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