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桑绿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不像笑。“你给我最好的,那它们怎么办呢?”
“他们不挑,给什么吃什么。”
“哦。”桑绿从不缺最好的东西,道了谢后,安静站在原地等。
姜央奇怪地朝她扬了扬下巴。“你挑啊。”
桑绿指了指自己。“让我挑?不是你要给我最好的?”
“我挑的你不一定喜欢,每个人的一般理性不同,就像你不认识节瓜,我不了解非法拘。禁,我只能代表巫山的广大人民群众,但不能代表你。我喜欢吃甜瓜,万一你喜欢吃生瓜蛋子呢?”
桑绿被逗笑了,同时又有些感慨,不通世事的山里人都知道她挑的东西自己会不喜欢,她母亲却不懂。
或许也不是不懂,不愿意懂罢了。
“如果我就是喜欢吃生瓜蛋子呢?”
“嗯…”姜央桃花眼眯了起来,微微上翘的眼尾有些不解,但她仍是说,“那生瓜蛋子就是最好的。”
似乎是怕桑绿真的想吃生的,连忙补了一句。“但是,我这里都是熟的,没有生瓜蛋子。”
桑绿背手走进瓜地,发尾轻盈地擦过姜央的手臂。“那可说不准哦~”
桑绿这个摸摸,那个敲敲,她不懂瓜果的好坏,用尽了常识去延长自由选择的快..感。
姜央提了建议。“瓜纹好看的,瓜藤卷曲的,瓜越绿的,越好吃。”
桑绿听了她的意见,但是反着来,任性选择了最畸形的瓜,一头大一头小,有黄色的块斑,瓜脐像个巴掌大的肿瘤,丑得不能再丑。“我要这个!”
姜央惊奇,伸手去拿。“我的地里还有这么丑的东西呢。”
桑绿抱着瓜跑开了。“我觉得它最好看,你说让我挑的,今天就吃这个。”
姜央也挑了几十个标准漂亮的瓜,准备给猪猪吃。“那我们比一下,看谁的瓜挑得好。”
桑绿已经跑上了田埂,远远答应一声。“好!”
满满一车的瓜果蔬菜,颜色自然鲜嫩。
桑绿见过姥姥的田,地很小,种出来的蔬菜也很小,而姜央种的地,似乎带有她本人的野性鲜活,又大又有韧劲,躺在上面都感觉身下有无穷的生机。
姜央发动车子,速度比以往要快些,语气暗含着迫不及待。“你猜这个瓜打开是什么样子?也许真的是生瓜蛋子,也许里面有一堆虫。”
“也许它就是很好吃呢。”
桑绿开心地回复,声音高扬。其实无论这个瓜是好是坏,对她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享受到了选择的自由。
选择在一般理性人看来是畸形的、错误的答案的自由。
姜央种了十几年的瓜,经验丰富,言语中三分较劲七分笃定。“不可能,一定是坏的。”
“那咱们走着瞧~”
桑绿抱着精挑细选的瓜,半躺在满车的瓜里,也不再在乎裤脚的泥和衣服上的毛刺,嗅着清风中夹杂的各种瓜果蔬菜味,满心的惬意。
扑通——
车子滚过田埂,剧烈颠簸了一下,西瓜猛地从桑绿怀中蹦出,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后坠地,摔得四分五裂,瓜瓤敞开,红汁淌进泥里。
桑绿维持着抱瓜的姿势,一动不动。
一车子的瓜没有一个掉落,偏偏她紧紧抱在怀里的,掉了出去。
似乎隐隐预示着什么。
——考古有什么用?你就这么爱挖人家的坟头?
——桑桑,你已经在钢琴这个领域打出名气了,现在要全抛弃了?
——一步错,步步错,你现在选错了,到头来后悔都来不及,小姨也是为你好。
不好的选择,一定就是不好的结果吗?
桑绿神情恹恹,挑瓜的乐趣消失殆尽。
三轮车刹车没用,溜出去几米远才停住。
姜央跳下车,跑回去捡起一瓣鲜红的瓜瓤,直接往嘴里送,大喊,“是甜的!”
畸形的瓜很大,她捡了几块大的跑回车后座给桑绿,黑亮的眼睛里满是惊喜。“你猜对了!它是好吃的。”
桑绿慌忙接过,瓜碎得没有规则,汁水混着泥流满手心。“你不觉得…碎在地上的瓜…很脏吗?”
“没有啊,我帮你拍掉了。”姜央吃得唇边都是红红的。
捡地上的水果吃,桑绿从没做过这样的事,可她并不反感,甚至隐隐有些期待。她学着姜央的样子,咬了一大口,汁水四溢,清凉爽口,并不十分甜。
姜央已经吃了三块,手里捧着最后一块干净的碎瓜。“我种了好多年的瓜,你挑的瓜纹路丑、瓜脐大,还是黄皮,它应该是世界上最难吃的瓜。”
桑绿道,“可它偏偏是甜的。”
姜央道,“对,它偏偏是甜的。”
桑绿看向自己的手,汁水混合着泥土,糊成一团,但她吃得享受又快乐。“姜央,做一个看起来‘很不好’的选择,未必是错的,对吧?”
姜央笑道,“桑小姐,你赢了。”
桑绿也笑着,掩下跃跃欲试的疯狂。
妈,说不定,我也能赢你一次。
第19章
扑扑——
两大桶井水冲进三轮车的后座,底板磨损的铁皮被水撑得翘起,一堆细小的、或青或黄的不明物体从里面漾出来,滴落地面,顺着地势,渐渐流到远处满地的西瓜籽上。
桑绿累得双臂颤抖,眼睛眯成一条缝去瞥那些脏东西是不是都冲出来了。
打水不是一件轻松事,连着这么冲了三四次,车子后座看起来才没那么脏了。
桑绿抹去额头的细汗,睁开眼睛,破损的夹缝还残留着顽固的污渍。“啧…”
桑绿无奈叹了口气,忍着心里的不适,找了条竹扫帚,站在三轮车的右侧,借着挡板去扣脏东西,以免反弹到自己身上。
姜央坐在二楼栏杆上,半个身子都悬在空中,欲掉不掉的,她一边晃荡双腿,一边啃吃西瓜,一边朝院子外吐西瓜籽。
这个瓜好像没有桑小姐挑得好吃。
姜央上翘的眉眼带点疑惑,怎么会呢?
她又大大啃了一口,确实没有桑绿挑得好吃,浓黑的眉毛聚拢,端着一副凶相,找桑绿的影子。“桑小姐,你在做什么?”
三轮车停在一个低矮的棚子里,以姜央的视角是看不见里面的。
“洗你的车。”
桑绿特意选了一把把最长的竹扫帚,尽量拿着把的中上方,可她站在地上,与三轮车后座有一定的高度,又隔着挡板,动作很笨拙。
“为什么要洗车?”
“你车上的肥料太多了,比你昨天浇的田还多,我怕它生出小车子来。”
扑——
姜央又吐了一颗西瓜籽,挑眉看着远处,似乎在与上一颗比较距离远近。“阿扎玛还活着的时候都不洗车,它要生的话就早生了。”
桑绿面容紧皱,手握扫帚嘎吱嘎吱的响,看来这挡板内侧的黑红色也不一定是生锈,可能是十多年来的屎尿包浆。“姜老师,我觉得我们有必要拟定一个协议。”
纯净的蓝天幕布下,微风撩动姜央的长发,她扬着下巴,优美的下颌线缀着西瓜汁,红唇一撅,本应是极好看的画面,但这混蛋扑扑几声,西瓜籽跟机。关..枪一样发射出去。“昂,什么协议?”
桑绿眼睛跟着那一撮西瓜子,从很高的弧度落到尿水混合液积蓄的地方,她浑身一抖,用力咬着后槽牙,捋平手上翘起的鸡皮疙瘩,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洁癖反应居然这么严重。
桑绿恨恨地转移视线,转身用扫帚死命搓洗底板。“屋子里的卫生问题,我已经承担了厕所的清洗工作,根据合同的…相对性原理,你是不是也应该承担车子的清洗工作?”
所以,合同的相对性原理究竟是什么东西?
姜央沉思了几秒,点了点头。“是的。”
桑绿暗喜,是什么东西不重要,还是要用魔法才能打败魔法。“那你还坐在那里干什么?下来啊。”
姜央摇头。“有雨呀。”
桑绿道,“我看了天气预报,后面几天都没雨,你明天不是还要去田里摘菜?”
她可不想再坐在一堆尿上面。
姜央咬了一口西瓜,口齿不清道,“桑小姐,昨晚上有雨。”
“什么?”桑绿有些没听清,端起扫帚,欲走出矮棚问她。“昨晚上不是过去了?”
咔嚓——
扫帚顶部戳到棚顶,哗啦一声,迎面砸下一大捧水。
像是平白无故被打了一巴掌。
桑绿眼神发懵,等回过神,一低头,瞬间崩溃。
从天而降的水太重,砸进车子后座,溅起不少不明物体,粘在胸前的衣服上。
不知是不是过于敏感,桑绿觉得自己的脸上好像也……
“啊啊啊啊啊啊啊!”
随后,一个身姿窈窕的女孩,拖着扫帚,从低矮的草棚里飞奔而出。
姜央笑得眯起眼,又戾又美,双腿晃荡得更欢快了。“我早说啦,昨晚有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