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姜央藏好钱,大步走过来坐下,态度严肃端正。“上课的时候,应该称职务。”
桑绿:“……姜老师。”
姜央一本正经地嗯了一声。“什么问题?”
“你和我妈什么时候搭上线的?”
“老刀家的祭祀,你妹妹给我很多书的那天。”
“你一天给她发多少条我的行踪?”
“第一天发了100条。”
桑绿五官都扭曲了。“100条!我还能有一点点隐私吗?!”
她抢过姜央的手机,自己翻找,可年代久远的破手机按键比80岁老太太走路还迟钝,指头都按疼了才打开信箱,又要根据时间往下拼命地找第一天。
不过,只往下按了一会,就到了进山第一天发的信息。
桑绿蹙眉。“后面几天都只发了三条信息?”
“是啊,你阿玛不让我发100条,她只要我发你当天有没有练琴,练了多久,什么时候练的,练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姜央语气颇有些遗憾。
“那你一开始发100条干什么?”
桑绿随机点了几条进去,基本上都是些无关痛痒、没话找话的,甚至她上厕所花了多长时间都发了一条,其中有一条是她妈给姜央发的短信,大概意思是嫌姜央烦,让姜央别有事没事发短信骚..扰她。
桑绿幸灾乐祸地笑了,她妈也有被短信轰炸的一天。
“你阿玛说一块钱一条,她只给了定金,如果不够了,后面再补给我。”
“所以你后来一条短信还分成四条发,每天就赚这四块钱。”
“一开始那100块也要算给我的。”
桑绿长叹一声,属实提不起力气骂姜央,无力间想到她妈去给姜央找那一摞一块钱,兴许也耗费了不少力气,居然品出一丝变态的快感。
“姜老师,我们也来做个生意。”
“什么生意?”
“你发给我妈的信息,都由我来编辑,她给你的钱你照拿,我也给你这么多的一元纸币,怎么样?”
姜央拒绝。“根据合同的相对性原理,我和你妈妈约定了由我发送,换成了你,我就违法了。”
你干的违法事还少吗?
“由我编辑好再发给你,你再发给她,就不违反合同的相对性原理了。”
姜央陷入沉思。“三个人,两个合同,书上没有写。”
“你和我妈一个合同,我和你一个合同,你一个人赚两份钱,每天四块变八块,更吉利了,不好吗?”
“这不是钱的问题,这是——”
“我知道,这是合同相对性原理的问题。你和我妈相对,我和你相对,大家都没有违反合同,这是高级别的相对性合同,我很懂外面的法,你不应该相信我吗?”
“你是很懂法。”姜央手指拧巴,眉头纠结。“但是,你会不会欺骗我?”
你骗我那么多次,我骗你一次怎么了!
桑绿勾起一个商业微笑。“从我们认识开始,我有骗过你吗?”
“没有。”
姜央笑起来,她的脸洗去了黑血和口红,只有几抹青色,没有涂过化妆品的脸,有种天然的纯净感。“我相信你,你是个好人,跟外面那些坏人不一样。”
桑绿心动了一下,不是因为情欲,而是这句‘我相信你’,似乎带着很有份量的信任,这样的信任让她的心很乱。
桑绿移开视线,瞥见方才打在姜央肩窝的那一拳,湿润了一小块布料,原先的涡云纹图案变成深色,浮动在水蓝的底色中,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夜晚,姜央闭目唱巫,焚香的烟在她头顶凝聚,飘散。
桑绿看了眼时间,八点整。
烟气散成一丝丝扭曲的细纹,像是被拉开的棉絮,颜色浅淡又露出漏洞。
三座神像被笼进漏洞中,随着烟气飘动,仿若仙人。
唯左侧的老爷爷神像,双手拱卫着那不知名的云雾图案,好像与姜央衣服上的涡云纹相似,图案诡异地扭动,仿佛在吸食凡人供奉的贡品。
烟气在那图案前形成漩涡状的螺旋,一个、两个、三个……
桑绿揉了揉眼睛,眼前的一幕更加清晰了。
神像真的在吃香?
第31章
那图案究竟是什么呢?
桑绿躺在床上昏昏欲睡,梦里光怪陆离,一路被人追杀,一会儿被刀砍,一会儿被水溺,一会被抓起来关鸡笼,朦朦胧胧,好不难受。
模糊间似乎醒来了,几根横梁的天花板,裸..露的电线缠着,发黑的灯泡悬在头顶上,晃得厉害。
地震了吗?
一抹水蓝色的影子俯在自己身上,也晃出重影,影子身上云状的图案微微动了起来,涡云般的眼睛吸食着什么,忽地,那双眼睛张大,尖锐的齿在重影中堆叠,密集得可怕,咕噜着消化的声音朝她啃食过来。
砰砰——
吱——
“阿札!”
院门被砸得哐哐响,隔了一个院子,声音并不大,却足以将桑绿从梦境中拉出来。
一睁开眼,没有水蓝色的影子,也没有诡异的云状图案。
砰砰——
“阿札!”
桑绿拭去冷汗,套了件厚外套,起身去看。
刚打开房门,就见姜央带着一个中年大叔走进院子。
“孩子魇住了,又发烧又吐的,家里那老娘们也病了,狗也病了,真是糟了头!”大叔头发乱糟糟的,衣襟也没绑好,一溜的绳子晃荡在胸前,像只站立起来胡乱发疯的大型蜈蚣。
姜央衣着整齐,不像刚起床。“阿梅也烧?吐不吐?”
“烧,不吐,老娘们说晕得厉害,喘不上气。”
姜央点头,进了桑绿的卧室,从柜子抽屉里拿出几个纸包和药瓶,塞进布包里,披上外袍,回头嘱咐桑绿。“你在家呆着,我和奎奎去一趟他家,等我回来做饭。”
姜奎勉强挤出笑,算是和桑绿打过招呼。
桑绿微笑回应,努力扮演一个安分乖巧的晚辈。“奎奎叔好。”
姜央冷不丁笑了一下。
姜奎也愣了一下,但很快被家里的烦心事压过去。“阿札,赶紧走吧。”
桑绿不明所以,但姜央发神经的时刻一直占据大多数,也没在意,伸手勾住她的包。“我也想去。”
姜央深邃的眸子看向她,桑绿心口一跳,仿佛秘密都被对方探取。
桑绿心有惴惴,勾住包的手松了一些。
姜央丢下一句。“跟着。”
三人趁着蒙蒙天色走出,天光很暗,道路不清,桑绿紧紧拽着姜央的包带子,步伐慌乱急促。
领路的姜奎脚程快,又着急,已经走出去老远。
姜央不慌不急,落下了许多。
桑绿以为是自己拖累了姜央的速度,不免愧疚。“我是不是走得太慢了?”
姜央反问。“你想走得快一点?”
“我…”
桑绿时常跟不上她的脑回路,对方像是听不懂潜藏的含义,好难沟通。
就在桑绿深感沟通的困难时,姜央已付出了行动。
桑绿腰部一紧,身子被拉到她的怀中,忙碌的脚渐渐离开地面,悬在离地大概三四寸的距离,许是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双脚虚空走路,凌波微步似的。
“现在快不快!”姜央右*手吃劲,声音也劲劲儿的,有些孩童玩闹的好胜心。
桑绿吃惊于她的力气,也惊讶她的速度。“快,你真厉害。”
灰黑的天色看不清路,但能感觉到走过忽上忽下的田埂、陡坡,坐过山车似的,一眨眼便过了一个山头。
姜央没等到回答,加快步伐,超过了领路的姜奎。“现在快不快?!”
这究竟在比什么呀?!
“快!”
桑绿浑身的支点只有腰部的那只手,胸口抵在姜央的肩头上硌得生疼。“太快了!我们可以慢一点,奎奎叔都落在后面了。”
姜央满意地放缓脚步,额前汗湿了些,微微喘气。“我还可以更快的。”
少见的情绪外露,原生态的眉毛野蛮生长,张扬肆意。
桑绿用手背替她抹去快流到眉毛的汗水,随口敷衍着。“我信我信。”
到了大叔家。一户两层吊脚楼,傍水而建,三间并立,中堂大于两旁侧屋。
中堂屋门大开,中柱与供桌明晃晃敞着。
左侧屋子的门帘掀开,一个憔悴消瘦的女人,有气无力地倚靠在门边。“阿札,孩子烧了一晚上了!”
姜央略过她,没进左侧屋,疾步于院前,铿的一声抽出刀。
桑绿被清脆的抽刀声吓得一激灵,再探眼看去时,刀头上插着一张黄纸。
姜央举刀四处轻点,姿态飘逸柔和,黄纸在风中窸窣,略过洗衣台,略过井口,探入几乎没水的水缸,最后撩开左侧屋的门帘,钻了进去。
桑绿跟着男女主人也进了屋子,登时就被一股湿臭的狗味熏了个好歹,眨了眨泛酸的眼睛,瞥见靠墙的床上,躺着一约莫七八岁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