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行行行。”乐清声音少见的带着宠溺,聪明的女孩真是太讨人喜欢了。“还有吗,一次交代清楚。”
“江淮博物馆落魄成这个样子,国博本身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有借不还,哪有这样的说法。”
桑绿抱怨了几嘴,随即展开正题。“古墓的原址一定在巫山上,如果开发出来,墓坑有条件开放的话……我想着政府出钱修一下路,旅游业也能发展起来,到时候巫山可以摘掉贫困帽,你也能有政…绩,大家都不吃亏嘛,我们是双赢的。”
乐清无奈又好笑,真是个傻丫头,这世上哪有这么容易的事。“可以,但从明天开始,你可就是我设置在巫山的卧底了哦,每天都要给你任务的。”
桑绿:“你给我的任务在明天,我给你的任务就是现在了。”
“嗯?”
“必须找到巫封沟中学。”
“为什么?”乐清已经有了桥洞阿婆的突破口,学校反而不重要了,就算能找到,也不过锦上添花,如果太费力了,得不偿失。
单位里废人废事太多,一大半精力都耗费在这上面,着实腾不出手来。
“姜央说,”桑绿犹豫半晌,到底是理智占了上风。“她的阿札玛和那个叫封小明的老师,杀过人,而且不止一个,她阿札玛……好像还有枪。”
乐清眼皮重重一跳。“什么时候的事儿?”
“不清楚,我也不确定,她阿札玛已经死了十几年,怎么也得是快二十年前的事了吧。”
桑绿只希望是姜央爱吹牛,可谁会拿杀人这种事吹牛呢。“如果她说得是真的,这个寨子牵扯的东西太多了。”
这已经不单单是一个盗墓罪就可以解决的了,姜央是否在无意中也涉及犯罪,也是不可预料的。
桑绿烦躁地撩开头发,大山里的这群人,很纯粹,但这份纯粹也不是处在善恶的极端,正因为此,桑绿无法用道德去评判他们。
可法律终究是法律。
扑扑——
晾衣杆上的长袍被风吹得上扬,马上就要吹跑了。
桑绿疾步过去,抓住衣角,风劲不小,袍子不停扑在她脸上,满是檀香味,自带一股稳重的庄严感,一闻见就感觉心里很踏实。
这好像是初见姜央时对方穿的裙袍。
呼——
又一阵风反方向的吹,袍子离开脸颊,檀香味顷刻散去,桑绿的心也跟着起伏不定。
“姐,如果姜央说的是真的,她…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影响?如果盗墓属实,文物是必然要拿回来的,姜央藏匿盗赃物,非法持有枪..支,当然会受到处罚,如果她还涉及其他犯罪,还得另算。至于杀人这事……”
乐清想得可比桑绿多多了,一个寨子出了两个杀人犯,兴许还不止两个,所牵扯的案子之大,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若是查查历年积压的大案,说不定会有所帮助。
“姜央她没杀人。”听筒对面的语焉不详令桑绿不安,语速也快了起来。
乐清愣了一下。“我没说她杀人,但你之前说过她有杀人的预谋,真想抓她也不是不可以,光非法持..枪这一项,我们就有足够的理由请她来喝茶了。”
“我…”桑绿偏头,穿过窗口,看见那口棺,心里莫名发疼。“姐,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不是会有什么追诉时效吗?”
乐清挑眉,咂摸出些味来。“已经立案的案子,不受追诉时效的限制,而且她的罪不止是藏匿盗赃物,还有预谋杀人。桑桑,你究竟是想姜央被抓,还是不想她被抓?抓了她,我们有权力对她家进行搜查,文物也好,其他盗赃物也好,统统都会交公。”
“你希望的,不正是这个吗?”
我希望的……真的是这个吗?
桑绿有些迷茫,眼神慢慢失焦,棺身上的图案渐渐模糊,却在脑海中成像,涡云状的图案浓缩成太阳,一个一个,淹没进暗黑色的海洋里,将整片海水染成橘黄色,正中间悬空的云雾浮雕,颤抖震动,仿佛要冲出棺身。
——太阳们都是自愿坠入悬崖的。
——所有的女孩都是太阳,我是,你也是。
——你是能毁天灭地的太阳,为什么要怕阴沟里的老鼠!
桑绿猛然清醒。“姐,我希望的不仅仅如此!”
乐清眉毛一掠。“怎么?”
“巫山文化并不全是糟粕,至少巫女信仰的存在,值得做一个长期的实地调研。”桑绿眼眸一亮。“对了,我的论文刚好能契合这个主题,还有中西方乐器的融合,导师一定会很感兴趣的。”
乐清哈哈大笑,一个翻身起床,从床头柜上拿了只记号笔,走到床对面的墙壁前。“行,现在不会抓姜央的,你先和我说说学校的事。”
“我知道的就那些,全告诉你了。”
乐清咬开笔帽,在贴墙的地图上勾画。“现在寨子里有多少孩子?不需要多准确,按你的感觉说就行。”
“我在寨子里几乎没有看到孩子,只有一个七八岁的男孩,他也并没有在上学。”
乐清皱眉,挤出一堆抬头纹。“这么大的寨子不可能只有一个孩子。”
“会不会孩子们读的是寄宿学校?那男孩前阵子生病,可能是在家里养病。”
桑绿先前就奇怪寨里的人口结构,但一直没深想。“寨子里有一个地方叫幸运屋,父母下田的时候会把孩子放在幸运屋里,由专人看管,但这里应该不是受教育的地方,毕竟上学了的孩子怎么也得七八岁了,不至于还需要人专门来看。”
“有道理。”乐清本来不怎么相信学校的存在,现在却开始质疑教育局的信息库了。
好烦,一大堆事没解决完,能用的平台又出问题。
江淮这地方真是……伤透脑筋!
乐清重重点在地图上,退后几步看去,红圈布满地图。“除了在峡谷里,还有别的特征吗?巫山山脉没有被瘴气遮住的地方,就有十几处大小不等的峡谷。”
“姜央说她读书的时候需要背很多吃食去,那地方应该比较裸露,没法种田自给自足,其他的……应该就没有了。”
乐清听着聊胜于无的线索,心里又抑郁几分,但好歹手头又多出几道线索,坚持摸爬下去,总会水落石出。“那行,时候不早了,你早点睡吧。”
“好,清姐你也早点睡。”
风小了,群袍渐渐恢复原来的模样,桑绿松开手,突然一顿。“姐!”
“还有事?”
“他们的祠堂里停了一口棺。”
“不发丧吗?”
“姜央说棺里是空的,她已经做过祭祀了,但我问过寨民,好像没那么简单,看样子挺隐晦的。”
乐清心里一咯噔。“寨子里对于不发丧有什么说法没有?”
桑绿也有种不好的预感。“可能是有什么冤屈,说是停了很多年,起码二十年前就在了。”
二十年前?
乐清和桑绿异口同声。“二十年前?!”
“姜央的母亲不会真的杀人了吧。”
桑绿声音颤抖,想法却越来越笃定。“巫女权力很大,姜央动不动就把杀..人挂在嘴边,而且她对巫山所谓的规矩异常看重,违反就会严惩,毫无宽宥可言。如果真是上一任巫女干的,受害者找不到救济途径,只能下山寻找帮助。”
乐清脸色也很难看,“未必,现在下结论还太早。”
虽这么说着,但她心里也没底,巫山极其讨厌警察,行事作风完全不把政..府放在眼里,几次安排上去的扶贫人员都是被打下来的。
能让这么讨厌政。府的巫山人下山寻求帮助,显然是被寨子里的人逼到无路可走。
而,谁会有这么大的权力?
晚风忽起,裙袍骤然鼓动,两米高的竿子撑出一个人的模样。
巫女姜央。
第45章
凉风吹进窗内,带进一缕植物的清香,床头,不,棺头一侧垂下琳琳乌发,微微飘荡。
乌发发量惊人,浓密漂亮,是可以拿去做广告的程度。不过,乌发的主人恐怕没有这个心思,她似乎很想去做恐怖片的女主。
一颗脑袋探出棺头,在太阳能灯下,一双纤细的手惨白,自上而下扒拉棺头前侧的图案。
因着背上有伤,上药后不便穿睡衣,桑绿只穿着一件背后交叉式的文胸,后心只有两条绳子简单固定,敞开绿油油的一片药膏,一条与棺材同色的被单盖住下半身,仿佛女鬼爬*出了棺材。
着实吓人了一些。
更遑论“女鬼”本鬼的脑袋,掩在长发中,就差贴在挡板上了。
棺头挡板上的图案大致分为上、中、下三层,下层底色橘红,中间飘着云雾状的浮雕,画面抽象,乍一看分不清是什么,但有种扑面而来的汹涌感。
上层是数个简单勾勒的涡云纹。
一个个圈状涡云纹布满挡板,看久了会产生视觉欺骗,纹路好似正在收缩蠕动,带动浮在上面的云雾,整幅画仿佛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