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阿木吃完最后一口,腮帮子鼓鼓的。“我…吃完啦,看…甚么?”
  桑绿轻笑一声,卖了个关子,转眼看向自己的木桶,已经空了,只剩下调味的汁水。“我还没吃几口呢?!你们就不会给我留点。”
  阿木:“啊,你没说啊。”
  桑绿直视姜央,这混蛋吃的最多!
  姜央神色坦然。“你没说啊。”
  桑绿一脸错付了的表情,自己满心为她们打算,到头来连饭都不给自己留一口!
  巫山人一日只有两餐,错过早饭,需要熬过漫长的中午和下午才行。
  姜央和阿木心知肚明,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一人端碗洗筷,一人擦桌抹凳。
  两人模样并不相似,但表情神态如出一辙,阿木像个缩小版的姜央,那股子没心没肺简直是刻在基因里的。
  看着这一大一小,桑绿更生气了。
  “你们!我回房了!”
  于是,生气的桑绿决定回房间,和她们冷战一整天!
  一出厨房,白色的行李箱孤零零杵在走廊上,因着细柴荆棘都摊平了,行李箱能占的地方很小,四个轱辘中有两个被柴顶得翘起。
  好可怜的行李箱,连块四方之地都占不了。
  但可怜的又何止行李箱。
  桑绿猛然想起这座三层小木屋已经没有自己的房间了。
  “桑小姐,你不回房吗?”姜央只抹了两下桌子就出来了,洗碗理所当然地留给了阿木。
  “我…”
  方才有多气愤,现在就有多弱势,果然寄人篱下什么的,还是得低头啊。“阿木回来了,我没有房间了。”
  姜央点点头。“是了,要把房间还给阿木的。”
  说罢,她自己往房间走去。
  桑绿怔愣。“哎…那我睡哪里?”
  姜央:“家里只有两间寝室,可你眼神有问题,觉得我丑,不想和我睡觉,我也没办法。”
  桑绿:……
  “你不管我了吗?”
  姜央顿了一下,心里好像有些舍不得。“那你睡中堂吧,你不是很喜欢那面铜镜?跟它一起睡好了。”
  吱呀——
  中堂的门应声开了,开到最大的时候回弹了一些,像是招呼桑绿进来。
  一阵幽凉的焚香裹身,桑绿不自觉汗毛竖起。“怎么睡?这里也没有床…”
  姜央指了指中堂中间,大方道,“我还有一口棺,就放那吧,你一抬头就能看见铜镜呢。”
  我一抬头还能看见那三座鬼里鬼气的神像呢!
  不知为什么,桑绿总觉得这中堂神神叨叨的,哪怕焚着寺庙里的那种檀香,也没有什么佛性。
  大晚上睡在这样的地方,还躺在棺材上……
  桑绿这么一想,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不想睡这里!”桑绿忙抵住姜央卧室的门。“我还是跟你睡吧。”
  “可你的眼睛还没治好,你先在中堂睡几晚,等喝几天药,病好了以后再和我睡吧。”
  “我已经好了,真的,我现在觉得你是全天下最漂亮的人。”
  姜央摇头。“不对,桑小姐,你看得还是太肤浅了,我长得不仅仅漂亮。”
  “最强壮?”
  “不对。”
  “最英勇?最厉害?”
  “不对不对,你的眼疾还没*有完全好。”
  桑绿忽地福至心灵。“你是天底下最美好的女人。”
  姜央黑眸亮了。“对啦!”
  桑绿:……
  第48章
  深秋的南方,早晚温差大,一大早云落就被乐清拉出被窝。
  “懒猪,你这个年纪怎么睡得着的?我在你这个年纪,这会儿已经在负重爬坡了,赶紧起来!”
  云落眼睛开了一条缝隙,起床气漏了出来。“干嘛呀,我又不要当警察!”
  “带上你的书,去我办公室学,我就不信了,得多猪脑子两次还考不过!”
  “考不上就考不上,我本来就不想考这些,也不想学法,当初志愿也是你填的啊。”
  浓浓的摆烂气息。
  刷——
  “那你想做什么?”乐清拉开窗户,冷风呼呼往里面灌。
  云落脑子终于清醒了,瞧见一张比冷风更冷的脸,拉了拉被子躲回被窝。
  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彻底激怒了乐清。
  乐清拽起被子,裹了两下,直接从窗外扔了出去。“我问你想干什么?!成绩成绩拉跨,一天天就想着玩,你对这个国家有什么贡献?当了二十多年米虫,连自己都养活不起!法考过不了别说法检,律师都做不了,我还指望你当警察?!”
  “从小到大读了二十多年书,无忧无虑了二十多年,你知不知道边境那帮孩子都活不到二十岁!”
  赤..裸..裸的道德绑架,乐清用惯了,对待家人也是如此。
  云落到底还是年轻,一被激将,脸蛋瞬间涨红,梗着脖子反驳。“所以呢!他们活不过二十岁,我也得去死吗?!”
  乐清年龄大了,但很多年没人这么反驳过她,一时也有点上头,额头上的青筋一鼓一鼓,手掌颤栗,要不是极力克制,那狠厉的一巴掌已经扇过去了。
  云落自觉站在有理的那一方,不停输出火力。“你自己要奉献国家,为什么要强拉上别人,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难道爱国就可以绑架一个人的人生?我们年轻人有自己爱国的方式!”
  年轻人
  乐清听着听着反而笑了,当年那个小胖墩都能指着鼻子骂她了,时间过得真快。“我怎么绑架你了?让你过个法考而已,又不是让你去打仗。”
  云落还在针锋相对的芒尖上,只以为这是讽刺。“当年桑姐的志愿,是你改的!”
  乐清眉眼一瞥,幽幽道,“小姨告诉你的?”
  “我听到了!昨晚上你和小姨说什么明年的演出必须要上,什么学业,绑都会绑桑姐回来!”
  云落不忿。“你们总是强迫桑姐,要不是有这层血缘关系,你们这也算犯罪!”
  “不对,就算有血缘关系也是犯罪!”
  云落说得掷地有声,说得自己也入了戏,仿佛坐在审判席的正中间,法槌一敲就下了审判。“你这是道德绑架,小姨是血缘绑架!”
  乐清像个法援律师那般沉默,许久,久到云落自己也反应过来情绪异常,听见一声和缓的称呼。“落落。”
  云落吃软不吃硬,一听这语气,刚刚那股冲上脑门的气就卸了大半,又见乐清眼角明显的细纹,心也软了大半。“干嘛…”
  “这样不好吗?”
  “哪样?”
  “国内的女钢琴家,有哪个拿了肖赛冠军?”
  云落哑了,肖赛冠军中的华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更别说女钢琴家,唯桑绿一人而已。
  女不如男,这种认知上的病态几乎潜移默化进各行各业,哪怕是如钢琴这般的艺术行业,其钢琴设计的需求也是以男性为主,女性的需求被大大忽略了。
  一个顶尖的女钢琴家,她得扛着比同等男性更重的疼痛和受伤风险,才能杀出自己的一条血路来。
  桑绿走的这条路,和乐清致力于整治的女特警,何其相像。
  乐清目光放空,看得很远。“你知道桑绿对于华国人,对于华国女性甚至于全世界的女性,有多大的影响吗?如果是你,你会同意她放弃光明的前程,放弃无数钢琴女孩对她的希望,跑到山沟沟里去挖坟?”
  云落方才还伶俐的口齿,结结巴巴的。“那……那你为什么同意她上山?如果不是你刻意引导,桑姐不会进山的……”
  “华国对世界的影响力,不应该仅仅在于军..事经济这些硬实力,在文化艺术方面,我们明明有那么多魁宝,却苦于无人引导,埋没在大山里,这次是桑绿的机会,也是巫山的机会。”
  乐清眼神清明,与二十出头的热血年轻人,颇为相像。“云落,桑绿在钢琴上的天赋,注定她必须扛起那么重的责任。”
  她意有所指。“没有什么东西,是平白无故就能得到的。”
  云落纠结。“可…”
  乐清补了她的话。“可那这样的责任不应该由桑绿承担,至少她应该有选择的权利。”
  云落撅着嘴。“是啊,不然桑姐也太可怜了,她以为你在帮她。”
  她声音越来越小。“我还以为小姨转性了呢,原来也是被你骗了,你把一大家子都骗得团团转。”
  乐清笑道,“你可以对桑绿说出真相,我也可以完全不管你的学习,但你非要和我较劲,能得到什么呢?桑绿现在根本不可能放弃钢琴,而你也只能继续走法律这条路,不然你打算以24岁的高龄重读高中吗?”
  云落无言以对,可胸口还团着气,只能忿忿来一句。“你才高龄呢!”
  乐清知道她被自己说通了。“这样吧,我也和你一起学习,陪你一起考,你总不能连我这个高龄人士都考不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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