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有四肢,应该是人吧,皮肤可能是因为泡久了……
  从岸边走到大拐弯处,桑绿估计大概超过了20分钟,这人憋气的能力也挺厉害。
  只是下一瞬间,桑绿就怀疑自己对这不明生物的定位了。
  它转过身,一张脸也如身体的皮肤一般层叠褶皱,勉强分出上下两个部位,上面是眼,下面是嘴。
  但,眼和嘴一样,都只有一个。
  酷似人类,却不是人。
  桑绿被激出恐怖谷反应,身体里所有细胞都在应激地尖叫,可嗓子眼发不出一点声音。
  它的眼睛很大,位于额头的正中间,似乎是看到了桑绿,眼皮开合,挤开层叠的皮肤。
  嘴巴还在嚼东西。
  前胸黑乎乎一条,粘稠泥泞,仿佛在分泌什么液体。
  这一幕落在桑绿眼中,便是三张大开的嘴在咬合,可怖异常。
  肩膀被拍了一下,桑绿条件反射地跳开。
  姜央低声。“怎么了?你冷么?”
  “真是水……”‘鬼’字还没说出口,姜央脸色立刻阴沉,桑绿顿住口。“没什么,不小心绊了一下。”
  姜央眉宇间的阴沉并未散去,挽着桑绿的手,几乎是半拖着。“早点回去煮药洗澡,别着凉了。”
  桑绿力气哪里比得过她,被拖走前回头看了一眼,溪水恢复平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可岸边果篮的旁边,泥泞了一大块……
  三人走回木屋,不见来时的和谐,神态各异,阿木怏怏不乐,姜央脸色发青,桑绿既惊又恐。
  ——他们养蛊,种在婴儿身上,就是为了获得所谓的飞檐走壁的神力,最终把小孩糟蹋成不人不鬼的怪物!你要是进山,连跑得力气都没有。
  ——你看看我这脖子,就是被那怪物咬的!
  到了木屋,天色偏晚,早早开火做饭,铜管噗嗤个不停,蓄了不少热水。
  阿木吃完嘴一抹,一溜烟不见了。
  桑绿魂不守舍地洗了碗,也自行去了,留下姜央,坐在灶台火口处,仍在燃烧的火苗都褪不去她脸上的冰冷。
  第56章
  “哎哟!”
  太久没到二楼来了,一推开门,门槛绊了阿木一跤。
  尘封的房间一大扑死闷味,阿木拂袖扇了扇。“咦——你们不洗澡,就会臭臭的。”
  房间正中偏左处陈列两口黑色棺材,一口大,一口小,看起来与其他棺材没什么差,走近了,方能瞧见小棺身上的精美纹路,大一点的那口,是黑漆素棺,没有纹路。
  “阿札玛说让我挑一口棺给丑女人睡,你们两个谁想给她睡?”
  阿木抱胸等了半晌。“都不肯就我来挑咯。”
  一根手指在两口棺之间点兵点将,最终落在黑底彩绘的小棺上,阿木犹豫了。“你这么漂亮,万一被丑女人睡丑了怎么办?”
  “你们说,对吧?”阿木仰头问道。
  依旧是沉闷的死味,屋子里除了阿木,再没第二个活物。
  阿木点点头,重新开始点兵点将,最后点到满意的素棺上,安慰似的拍拍棺板。“委屈你了,被那个丑女人睡。”
  “唔…”
  阿木用衣袖捂住口鼻,使劲推开两口棺的棺板,异味挡在皂角香外,棺内黑黢黢的一片,模糊中有些起伏的弧度,她也不掌灯,单手摸进棺里,随意掏。
  从黑棺摸出来数个黑色的大包裹,形状并不规则,有凸起的棍状,也有圆润的弧形,还有莫名凹下去的小洞……一一放进彩棺中,腾空黑棺。
  “呀,放不下了。”
  还剩最后一个,阿木左右看了看,眼神落在一旁的桌子上,正要放上去,又嗅到浓重的灰尘。
  其实这大黑包裹并不差这点灰尘,但要是阿札玛知晓了,铁定又会骂她。
  阿木心底那股愤愤又腾起来,都是因为那个奇怪的丑女人!
  她气得提起衣袖就想擦去,可刚洗过澡,换的干净衣服。
  阿木不耐烦极了。“丑女人,麻烦死了!”
  二楼的这间屋子堆满东西,像是杂货铺,连棺材都有,可就是一块擦灰的破布也找不见。
  阿木目光往上走,一团黑,这份的黑并不虚无,能够感到有密集的实体存在,似乎很远,又似乎近在眼前。
  又似乎,正在一步一步走来。
  “咦?你怎么能在那里!”阿木呵斥一声,往前走两步,瞬间融入黑暗中。
  桑绿的房间,哦不,现在已经还给阿木了,屋里亮着灯,没人,一个高大的人影斜拉进窗台内,许久不动。
  晾衣杆横断了影子,杆子上或大或小,奇形怪状的衣物附加在影子上,如同一个正在爬行的人形怪物。
  若是桑绿在这,便能瞧见一张熟悉的脸,脸上没有熟悉的冷淡或桀骜,而是少见的惊异与愤怒……
  天褪色,不掌灯的中堂暗了下去,供桌上几点香火光变亮,燎得三座神像鬼里鬼气的,香烛如往常那般,不死不活地烧着。
  斑驳铜镜下,蓝光越来越扎眼。
  咚——
  桑绿揉揉眼睛,继续逛论坛。
  3楼:九黎不仅养蛊,还养蛊人,他们盛行一种祭祀,在婴儿身上划出几十道伤口,然后把虫子放在伤口上,几十只虫子钻进体内,吃*孩子的血肉,撑住孩子的筋脉,要是这孩子能活,就算养成了。
  4楼:各地的九黎人风俗不完全相同,但没听说过哪个地方的九黎人有养蛊习惯,你小说看多了吧?
  咚——
  5楼:你们还不信?这是我采访当年在巫山的考古队知道的,你们能有考古队专业?
  6楼:嘶,真假的,我靠,他们养这蛊人做啥?
  7楼:巫山人慕强,一个个比原始人还耐造,他们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挂在悬崖上比壁虎还能爬,潜进水里好半天都不用喘气的。
  咚——
  8楼:太夸张了吧,就算真的养蛊,也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医用疗效,不可能真的能改变人的生理极限,楼主还是走近科学看少了。
  9楼:呵,不信算了,这世上有多少科学解释不了的事,顶尖科学家自己老了都信那些神神叨叨的玩意,巫山这才哪到哪。
  10楼:这玩意要是真的,我也想去试试!你们说要是战争年代有这本事,不得杀个小鬼子片甲不留,还能挣个将军当当。
  11楼:那你真是不要命了!这蛊人十养九废,能正常活下来一个都不错了,剩下的,要是运气好变成傻子,运气不好,就成了怪物,你见过长了四只眼的怪物吗?背上还有鱼鳍,嘴巴长在胸口上,一张嘴能把你半个人吞进去!
  咚——
  附了一张图片。
  图片的背景在天黑的溪边,溪面黑乎乎的一团,一道手电光线聚焦之处,一个庞然大物压迫着一个男人,男人面色惊恐,脖子以一个不正常的弧度倾斜在一旁。
  照片很糊,无法辨认那庞然大物是什么。
  不,他是人。
  男人的胸口处,钻出来的不是别的,正是那庞然大物的手掌,五指分明,青黑畸长。
  桑绿冷汗涔涔,浑身发麻,这照片上的怪物和溪水中看到的有几分相像。
  溪水中的怪物,嘴巴很大,几乎横跨了一张脸,咀嚼的时候,整张脸像是要断开,如果真的被咬一口,与博物馆里见到的那个男人的伤口大体上能够吻合。
  难道真是蛊人?!
  桑绿一激灵,翻开手机,找出下午在幸运屋拍下的族谱照片。
  偷拍的照片自然谈不上清晰,也不够完整,勉强能看清姜央往上的几代人。
  每隔十几年几十年,巫山的人口就会膨胀一次,就算是为了解决适婚青年的个人问题而分割支系,可附近除了封寨,已经没有其他的九黎人了!
  咚——
  桑绿身子一松,瘫靠在铜镜旁,似乎一切都说得通了。
  为了饲养蛊人,所以才拼命生出那么多孩子。
  为了饲养蛊人,所以才形成巫山不成比例的人口结构。
  为了饲养蛊人,所以幸运屋才会有那么多“老年痴呆”的老人。
  为了饲养蛊人……
  ——自我记事起,就没再做这个祭祀了。
  姜央的出生,究竟意味着什么?或者说,那一年发生了什么?
  姜央那一代人口膨胀最夸张,到底做了多少蛊人?
  如此血腥的祭祀,怎么会突然停止?
  咚——
  桑绿心口的麻意越来越重,重到她终于意识到,这不是心理作用,而且真的身体不对劲!
  仿佛有无数只虫子爬满后背,它们微小又灵活,身体微凉,活跃乱跳,一只叠过一只,数量实在太多,桑绿感觉自己的后背俨然成了一个虫窝。
  它们并不仅仅停留在皮肉表层,滋滋咬进肉里,撕扯间分泌出了什么黏糊糊的液体。
  桑绿脸煞白,颤巍巍的手往背后摸去,一手的冰凉,和…满背的硬质壳状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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