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桑绿好生安慰。“外面有定制的内衣店,我找人帮你做一件,不,做很多一模一样的行不行?”
  要说巫山来了偷内衣贼,打死桑绿也不信,巫山人排外得很,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冷不丁就会从某个灌木丛里窜出来,她要不是姜央领进来的,第二天就能被采药的姑娘们打断腿,扔下山去。
  “真能一模一样?”无头影子陡然冒出脑袋。
  哎,一件内衣而已,宝贝的跟什么似的。
  桑绿哄着。“真的,你把我手机拿过来。”
  咔哒咔哒——行李箱塔扣打开的声音。
  影子团成一团,蹲在行李箱旁边,翻找的动作幅度干脆利落,对她的东西毫不怜惜。“手机就在床头,你翻箱子干什么?”
  “我画下来,你让他们做一模一样的。”
  桑绿无奈,随她去了。
  咚——
  浴桶一侧有一块凸出去的平台,端立着一只红酒杯,山里出生的木桶,大概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洋气的东西。
  不过杯子里的液体并不是红酒,而是药。
  那一桶药,不喝个两三天,还真喝不完,只能当水喝了。
  桑绿端起酒杯,扬起优美的颈线,轻轻抿一口,仪态优雅,微涩的茶味散在花香中,她享受着大山的悠远宁静,也不忘外界的小资情调,看着另类,也别有一番情趣。
  如果没有头顶上传来的地震的话。
  咚咚——
  桑绿似乎看见天花板往下凹陷。“姜央,你这楼板会塌下来吗?”
  姜央埋头作画。“不会。”
  桑绿放心了。
  “前年才塌过一次,我有认真修好。”
  桑绿:……
  楼上的咚咚声不停,吵归吵,还有灰尘落下。
  桑绿嫌弃。“阿木在楼上倒腾什么,还没弄好吗?”
  “二楼还有两口棺,好久没用了,阿木在打扫呢。”
  桑绿好奇。“我都没去过二楼,那上面是放什么的?”
  姜央:“放棺材。”
  “你准备那么多棺材干什么?给别人用?”
  姜央忽然紧张。“那都是我的,没有别人的。”
  桑绿:……这占有欲会不会太逆天了,棺材也不放过?
  咚咚咚——
  敲击声越来越频繁,姜央画了一半,抖了一下,心烦意乱,仰头大喊。“阿木,还没弄好么!”
  咚咚声停了。
  天花板传来一声。“阿札玛,这老鼠好会生,一窝有个七八只,差点把房梁凿个洞,本来都能一网打尽,也不晓得什么东西敲上了中堂柱子,一下子受惊跑散了,我追着打了好半天!”
  桑绿噤声,对咚咚声再无怨言。
  安静了没一会,纸帘撩起,姜央的脑袋挤进来。
  桑绿面色如常,连酒杯都没放下,抬手拨动水面上的花瓣,遮掩隐私。“又怎么了?”
  “桑小姐,你为什么要偷我的东西?”
  桑绿对“偷”字很敏感。“谁偷——”
  姜央立起手,拇指和食指之间,一条发穗哽住了桑绿的喉咙。
  是第一次见面时姜央掉的发穗。
  桑绿早忘了这一茬。“啊,这是你掉的,我捡的。”
  “你不还给我?”
  进山一路颠簸,进来以后,又是被鸡啄,被猪咬,哪里还想得起这事。
  “我忘了。”
  姜央眼神挑着质疑,不多,只有一点点,真算起来戏谑更多一些,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
  仿佛桑绿真的有什么癖好似的。
  桑绿有话说不出,硬要解释反而像是欲盖弥彰,不解释又浑身不舒服。“不信你去问云落,是她捡的。”
  “哦~~~刚刚还说是你捡的呢。”
  桑绿:“我发誓,这绝对是意外。”
  姜央缩回脑袋。
  不一会,又一声惊呼。“桑小姐,原来你是个变态女!”
  桑绿恼羞成怒。“一条发穗而已,我怎么就变态了!”
  姜央从行李箱拉出一条青纱,也不折叠,拽着一端,边拽边走进青纸内,一整条就这么展示出来。
  桑绿不解的眼神,骤然明白了。
  是昨晚,风吹进来的那条布料。
  上面的纹路之前若还是以艺术的眼光去看待,但经历过姜央在瀑布底下沐浴时的场景。
  那块布料是干什么用的,显而易见。
  桑绿:死了算了!
  这下姜央的眼神彻底不一样了。“你想要我的内衣,为什么要偷呢?”
  “是你自己没挂好,晚上被风吹进来的!”
  姜央完全不信。“亏我还这么相信你,桑小姐,你竟然监守自盗!我已经答应与你结契,你难道这几天都忍不住么?我的美丽竟让你如此难以自拔!”
  “我…”桑绿气笑了。“行,是我监守自盗,是我觊觎你的美貌,不要脸偷你的内衣,可以了吧。”
  对方承认了错误,姜央也没再争下去,卷巴卷巴内衣,小心收起,临走前还嘟囔一句。“哼,我就知道。”
  桑绿:脑壳痛。
  啪——
  屋门重重摔在墙壁上,冷风裹挟着贴在房梁上的素纸,撩开了本就不怎么可靠的遮挡,桑绿迅速缩进水下。
  “阿札玛,放哪里?”
  “和我的棺靠拢。”
  姜央和阿木一人一头,抬进一口巨大的棺材,嘭嘭嚓嚓挪进屋。
  砰——棺材落地的声音。
  桑绿一听,这棺材的木头用料扎实,姜央真是不委屈自己。
  阿木耷拉着脸,不情不愿地帮忙调整棺材的位置,忍了许久,最终还是问出口。“阿札玛,她为什么要住在我们家?她给我做巫女吗?看起来年纪好大了,我不想要。”
  阿木的反射弧很长,长到与陌生人相处了一整天,到现在才问起来历。
  你才年纪大!
  “咳咳——”桑绿故意咳嗽两声,昭示自己的存在感。
  就算是说人坏话,也得背着点当事人吧。
  只是搬棺的两人毫不在意。
  姜央吹棺材上的积灰。“我要她。”
  桑绿脸一红,不断用手扇风,这屋子也太热了。
  “虽然桑小姐爱偷东西,但她不是个坏人。”
  桑绿:有些话可以不用跟谁都说。
  阿木情绪更低落了。“你要她,不要我了么?”
  “两个棺靠近点。”姜央吩咐着。“现在还是要你的,我会和她结契,她以后会跟我们一起生活。”
  阿木立马又开心起来,情绪变化之快,不过三岁稚子。“我怕你不要我了。”
  “我死了就不要你了,你得早些独立,成为一个有完整人格的人。”
  又是完整人格。
  桑绿几乎可以肯定,姜央每次板起脸教训别人时,嘴里最频繁的就是这句话。
  初听还觉得挺有道理,现在只觉得姜央是在装一个她自己都不理解的陌生大人。
  阿木:“等考完试,我就是完整的人格了,那时候就可以独立。”
  桑绿感觉不对。“阿木,你真的不读大学了?”
  “封老师说我考不上的,不如早点回家种地。”
  又是这个封小明,误人子弟!
  “不许听他的,你老老实实考,一定能考上,大学的费用我出。”
  谁知阿木呆呆傻傻的。“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桑绿头大。“你不是想当兵?女孩子读了大学才更好当兵。”
  阿木不理解为什么读了大学才能当兵,但也没有问,看向姜央。“又要读书,又要当兵,阿札玛,你得晚点死了。”
  桑绿:“死什么,不会那么久的,当兵也就两年,这两年不能回来而已,读大学有一大堆假日,你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
  阿木盯着姜央不说话。
  姜央收拾好东西,出了门,什么都没说,背影满是拒绝。
  门合上,冷风被阻隔在外,素纸缓缓垂落,恢复了形式上的密闭浴室。
  桑绿单手倚在浴桶边,下巴压在手臂上,满目疑问。
  嘶嘶——
  素纸被掀开一角。
  阿木探进脑袋。“你的头不是放这里的。”
  这两人不愧是一脉相承的巫女,一个德性!
  桑绿:“怎么?”
  浴桶水面上的花瓣,是桑绿被迫花了十几个一元钱换来的,阿木看不见水下,她也就懒得动弹。
  阿木拍了拍浴桶前端霍平的小板子上。“你的下巴放这里。”
  “那样不舒服。”
  “我给你搓背,猪猪们很喜欢的。”阿木还是青涩女孩的模样,嘴上说着讨好的话,却一点都不谄媚。
  这孩子早上还想赶她出去呢。
  桑绿笑道,“你也想卖我花瓣?”
  “不,你能不能跟阿札玛说一下,我想去当兵。”
  “她之前不是同意你去?”
  “她以为当兵换完枪就可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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