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不像是人腿,至少她的腿应该不会这么咸…
姜央转过身来,整条腿的都展现在桑绿眼前。“味道如何?”
过细的小腿肚子,过粗的臀腿切面,除了肌肉纹理像教科书中的人类,其他就半分不沾了。
“这不是…”
“挂了两年的猪腿,这几天碰上雨水,摸着肉质不太对了,得赶紧先吃。”
桑绿懵懵的。“猪腿?”
“桑小姐,下次从杂物间拿完东西记得锁门,昨晚风大,雨水全部灌进去了,湿了不少猪腿,这几天怕是我们都得吃这个了。”
姜央一刀插进猪腿切面,撬开三叉骨,破坏了齐整的肉色纹路,语气多少带点怨念。
“抱歉,昨晚实在是,太混乱了。”桑绿幻觉自己的腿也疼了。“要不,我赔你钱?你湿了多少条?”
嚓——
姜央一刀切下了一大块肉。
桑绿正襟危坐,大腿生疼。“你的腿我都买下了,要多少钱都行。”
姜央的冷模样一下子化开,眉眼弯弯的,端着切开的肉块。“这是两年腿,要贵些,可以生吃的,一张红色的一条。”
一张红的,那也不贵。
桑绿嗅到一股肉香,甚至能看到切面纹理在流油。“生吃不会有寄生虫吧。”
“你长虫了,它都不会长虫。”
桑绿理亏,不与她争辨,不过那一口盐差点把自己齁死,应该问题不大。“你算算多少钱吧。”
姜央掀开桑绿的被子。“快起来,去算钱。”
两条腿完完整整的存在,左腿敷着草药,抬得比较高,右腿颤颤巍巍的抖动。
桑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即使知道是误会,但没有知觉还是让人害怕。
麻劲过了许多,桑绿撑着拐杖,结结实实踩在地上,痛感剧烈,苍白的脸满是笑容,有腿的感觉真好。
“不是去二楼吗?”
姜央领着她往自己房间走。“在这就能看到。”
姜央屋子的天花板,一个巨型大洞,抬头就能看见二楼悬梁,密密麻麻全是猪腿。
这个视角,哪怕知道是猪腿,也挺吓人的。
姜央:“一共52条,有的是两年腌制,有的是三年,有的才几个月,我不跟你算那么精确,你给我20张红色的就可以。”
啊?
“你怎么算的账?”桑绿再不识货,也知道一条猪腿的市场价格绝对不止40块钱,而且这还是加工过的。
“我还差20张。”
“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进山前不是给你七千块了?”
后来桑绿陆陆续续也给过不少,说姜央贪婪吧,她要价忽高忽低的,完全没有外界的常识,就是时时刻刻想从你口袋里掏点钱出来。
“封老师说有两个娃儿可以考起大学,大学只要红票子。”
“巫山孩子的学费都是你在供?!”
姜央掰着指头算。“是嘞,书本费,吃饭费,住宿费,卖掉一头猪猪,一点草药,再凑起——”
桑绿生出一股愤怒。“那他们凭什么不回来!”
巫山供养他们读书,扶养他们父母,仅仅是幼年受过的一些委屈,真的能狠心一辈子不回来?
“再凑起两千块就够了,这些猪腿都卖给你,给钱。”姜央摊开手。
桑绿心里不是滋味。“你不生气吗?你供出去的孩子,他们永远不会再回来,你花在他们身上的每一分钱都是打水漂。”
“怎么会是打水漂呢?他们可以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桑小姐,他们只是生错了地方,这不是巫山的错,也不是那些孩子的错,巫山每隔几年都会有生错地方的孩子,这很正常。”
“可这需要有人为他们负重前行,你没有必要养着一群不懂回报白眼狼。”
“我是巫山最亮的太阳,我不做就没人做了。”
又是太阳理论,噎得桑绿无话可说,只是那颗心揪了又揪,最后化为一声长叹。“我找人送钱上来。”
姜央开心了,卸下一个重担,她今年就不用下山去卖草药了。
哐——
哐——
天花板砸得哐哐响,大洞里钻出一个脑袋,阿木灰头土脸的。“桑小姐,我和阿札玛就出去了两天,你是怎么把屋**出一个洞的?”
“我…”桑绿尴尬非常,昨晚那个阿婆挡在门口,她压根没地方跑,无头苍蝇似的乱蹿,脚下一重,本就潮湿不牢固的地板断开,生生从二楼摔了下来。
阿木随意铺开木板,挡住小半个洞,又是一阵的哐哐声,新板子的缝隙大得能挤进一只老鼠。
桑绿底气又起来了。“你们这地板才有问题,差点没把我摔死。”
阿木:“上次坏了是阿札玛修的,不是我!”
桑绿越想越觉得不是她一个人的错,自己昨晚能搞出这么大一个误会,姜央至少得背一半的锅。“等等!”
“嗯?”
“挂在房梁上的都是猪腿。”
“是呀。”
“但我昨晚在地上看到骷髅头,怎么解释?”
姜央沉默了,露出回忆的迷茫感。“是哪一个?”
“那是老刀家的,按道理应该让他们自己去收回来,阿札心好,帮他们收了。”陌生年迈的声音。
一双粗糙的手从天而降,盖住桑绿的眼睛,在她脸上摸了又摸。
世界顿时陷入黑暗。
“还可以嘛,烧也退咯。”
一张黢黑褶皱的脸出现在桑绿面前,全白泛黄的眼睛可怖异常,一点本该属于正常人眼睛的黑仁都没有。
桑绿猛地拍开那双手,躲到姜央身后。
姜央扯出她。“你躲着做什么?昨晚是殿姨玛替你清的蛇毒,要谢谢她的。”
“她…我。”桑绿脑子里三根筋两根搭不上。
阿婆个子不矮,许是刚刚挺着身体,这会儿背脊又缩回去了,整个人都矮了一些,黄白的眼珠子晃动。“你跟你姥爷一点都不像。”
桑绿满心都是受害者家属找上门来的无措感,愧疚、怜惜,想竭力补偿的心思压过恐惧。“我姥爷他已经过世许多年了…”
阿婆:“我是你姥爷同宗的姐姐,要是按辈分,你应该喊我姑姥姥。”
“姑…姑姥姥?”桑绿有些呆滞。
第76章
“昨晚你撒丫子跑,我一个老太婆,喊破嗓子也喊不住你。”
桑绿呆滞的神色还未褪去,尴尬浮上心头。“是吗?我可能没听见。”
怎么可能没听见呢。
雷雨交加的夜晚,嘶哑苍老的声音每每缀在爆裂的雷声后,像恶鬼的催命符,桑绿手脚并用,跑得狼狈不堪,只恨自己没再多生两条腿,哪里还敢回头。
“可是…珪拓是我姥爷。”桑绿一头雾水。“他是叛徒?”
“叛徒是叛徒,你是你,不一样的。”姜央一点都不惊讶,叛徒二字在她嘴里,似乎和巫山人没什么区别。
阿婆神色有些讳莫如深,但似乎并没有仇恨。
桑绿更摸不着头脑了。“你们不恨叛徒?”
“人各有志,他们不想留在山上,一直没有回来,就像你说的,外面的世界更适合他们。”
“你们口中的叛徒,仅仅只是离开巫山的人?”桑绿既觉得离谱,又觉得情理之中,巫山,就是这样违背常识的存在。
“大多数都是如此,出去后就不再回来,五年后,族谱会削去他们的名字,属于他们的枫树会划去登记,若是死了,后人也不会再祭祀他们,至于你说的珪拓,我印象里没有这个名字,应该早就考出去了。”
桑绿臊得慌,她前脚还说考出去的人是白眼狼,后脚自己就成了白眼狼的孙女,甚至,她就是巫女供养的受益者。“那殿姨,您去外面找人…找到了吗?”
如果珪拓不是凶手,那真正的凶手又是谁呢?
“没找到,祭祀要开始了,我得回来帮忙。”
阿婆满脸的皱纹加深了,藏起方才晦涩的情绪。“阿札,先下去吧,老二他们也来了。”
姜央点头。“先在堂屋歇着,我们稍后就来。”
桑绿看着阿婆离去的背影,总觉得她身上还有许多自己不知道的东西,但不管怎样,姥爷不是凶手这个消息,必须通知清姐。
她摸出手机,和乐清的对话框上,一连串的定位感叹号,只有一条是发出去的。“什么破信号。”
一楼中堂
吱呀——
堂屋的木门自己开了,中堂两侧对坐数人,有男有女,年纪都不小了,听见开门声,一屋子人齐齐转头,每一张脸都剑拔弩张,很不好惹。
桑绿心口一紧,拐杖拄歪了。“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人?”
姜央稳住她的身子。“他们都是我的亲人,我们马上要结契了,特意让他们来见见你。”
“怎么不事先和我说?”
“要给你惊喜。”
桑绿扯出一抹假笑。“以后你所有的惊喜,事先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