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大家各回各屋。
桑绿腿脚不便,坐在矮凳上,脚翘在坐矮柜的姜央腿上,指挥着屋里的两人铺床。
“姐,你当警察的时候不是住宿舍的吗,怎么连床单正反都分不清。”
乐清:“这是正反的问题吗!这块布旧的都分不清正反!”
桑绿:“阿木,床板垫的太高了,两块板平齐,六个人才能挤得下。”
阿木不情愿地去掉垫脚。“家里的棺材就是这么高!”
桑绿心安理得地指挥所有人,摸摸坐在身边的两姐弟,脚动了动。“他们两个,你怎么安排?”
阿红的儿子年纪尚小,桑绿不放心一群糙汉照顾,干脆自己带着了。
不安分的脚后跟总是碰到自己的腹部,姜央微凉的手摸到关节,一捏。“住到幸运屋去,阿梅会照顾他们。”
“嘶——”桑绿小腿本就酸胀,猛地一按,那股闷闷闷的劲,直达大腿根部,随后,待姜央手一松,酸胀感像被人连根拔起,忽然就没有那么胀了,只剩下轻微的闷感。
桑绿脚下轻轻抿着姜央的小腹,又软又韧,用的力大了,姜央也会有反应,腹部硬出一条弧线,桑绿抿得更舒服了,餍足地半倚着。“那他们的枫树呢?”
两个孩子齐齐亮的眼睛看姜央。
姜央:“按规矩来。”
两个孩子齐齐暗了眼神。
枫树是巫山人的灵魂所在,桑绿查过不少资料,每个巫山人出生时就定好了属于自己的枫树,像阿红的这两个孩子,属于无法可依的状态。
如此,姜央口中的按规矩来,就有些搪塞的意味了。
桑绿脚下加了些许力气。“什么规矩?”
姜央默然,手上的动作也歇了。
桑绿笑容慢慢凝住,自己似乎管过头了,姜央本就不喜欢她干涉巫山的事。
姜央将她的脚放在一旁,拍拍两个孩子的脑袋。“进去帮忙。”
姐弟俩像接了圣旨般,急吼吼跑进里屋。
桑绿有些忐忑,可也不想屈服,阿红已经死了,她没能做到答应梅姐的事,那些愧疚感就投注到了两个孩子身上。“姜央,你——”
“这里人太多,我们回去再商量,嗯?”
商量?
第一次从姜央口中说出这种话。
桑绿惊喜异常,姜央现在已经越来越懂得如何平等地与她相处。“好,我们回去在谈。”
“现在先接电话吧,震很久了。”姜央把桑绿的手机递给她。
一接起,是个苍老的声音。“出来这么久,也不给家里打个电话!”
桑绿撒娇。“啊,姥姥,哎呀我知道了,嗯嗯。”
“哦,对了,姥姥,我跟你说,姥爷其实是巫山人!咱们以前一点都不知道。”
“明儿就是大祭祀,可热闹了,我等祭祀结束了再下来。”
“明儿就是祭祀?”
听筒那头的声音怪怪的,桑绿正在兴头上,也没放在心里。“对呀,这祭祀,是上千年的习俗了,是以前为了防止外敌入侵做的战争准备,我一定要好好记录下来,姜央答应我了,可以允许我录像,哎呀姥姥,我好激动啊。”
“啊…姜央怎么会答应你?我看她这人也不是很好相处。”
桑绿:“嗯…那个,我俩在一起了。”
电话那头沉默,呼吸声顺着电流爬过来。
桑绿不由得屏住呼吸。“姥姥…”
“挺好的。”老太太带着笑意,起先桑绿还听不出来,之后笑声愈加明显。“挺好的,挺好的…”
桑绿:“姥姥,你…”
“姥姥为你高兴呢!”
桑绿也笑起来。“那您先别告诉我妈。”
“放心。”老太太挂了电话,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呼出,吸气呼气的动作极其缓慢,细细看去,隐隐能看见颤抖。
颤抖越来越明显,直至完全克制不住,开始疯狂大笑。
她跑到自己的房间,从床底下扒拉一个木头箱子,掏了半天,掏出一大叠照片。
啪嗒一声摊了一地,平日里宝贵得要死的照片,老太太发疯似的寻找,半晌,双手捏着一张相纸。
相纸上十个女人站成一排,都是年轻的模样,姿势或慵懒,或随意,但每个人都荷..枪实弹,非常规武器的装扮,让这些女孩即使看起来在笑,也笑得不那么让人舒服。
而正中间的那位,气质严肃,透着一股时间都封不住的狠劲。
老太太笑得嘴角抽搐,满是癫狂之相。“金玉,金玉,我的孙女和你的女儿,要结契啦!”
“这太可笑了!”
第86章
叮——
咚——
阿木锤着石舂里的辣椒,边捣边放,边放边流泪。
她眼睛红红的,五个指头也红肿着,小心捏起一块衣角擦去眼泪,抽泣地看着脚边的一大堆辣椒。“怎么还有这么多…”
滋滋——
阿木认命地按着石锤,用力碾压辣椒,饱满圆润的小米辣,瞬间开膛破肚,炸开内脏,辣椒子溅开,嵌入凹凸不平的石壁上。
“阿木,你搞那么多辣椒干什么?”乐清不敢凑近,隔了几步远,那股辣椒味就冲上了鼻子。“咳咳,你们山上的辣椒还挺有劲!”
“阿秋!”阿木醒了下鼻涕。“阿…阿札玛说,学校食堂里的辣椒酱快没了,让我把下学期的捣完,给封老师送去,不弄完不能吃饭。”
“以前也是你捣?”
“不,食堂都是封老师自己弄的。”
乐清笑出声。“哈,她这是惩罚你呢。”
阿木愣愣的。“阿札玛为啥惩罚我?”
“谁让你在学校不乖。”
“我不乖,她会揍我,她可没揍我哩!”
乐清掩住眼睛走开,真是个傻子,这还不如挨揍呢。“哎!你阿札玛哪去了?”
“去议事堂了,祭祀事多,要和姨姥姥、老舅爷们说话,晌午才回来。”
乐清眼珠子一转,脚步换了个方向。
阿札玛为啥要惩罚我?
从学校回来起,阿札玛就怪怪的。
不,从桑小姐上山后,她就怪怪的了。
阿木嘀嘀咕咕的,又捣起辣椒。
叮——
咚——
滋滋——
急促的脚步声踩在舂声的间隙。
“姐,你怎么上这来了?!”
乐清一脚踏在天台边沿,一手扶着竹架子,身体大半个探出屋檐。
这就是桑绿第一次和姜央发生关系的地方。
桑绿自己都没再上来过第二次,现在也顾不上羞涩的情绪,扯了块布,遮遮掩掩藏住竹床上的虎皮。
乐清没回头,双眼眯着,努力透过雾气往远处的崖壁看。“行了,就你藏的那两下,还真能瞒得住谁?”
桑绿身形僵住。“我…我藏什么了?”
乐清眼睛泛酸,闭上揉了揉。“那些东西我不会计较,开放巫山,要的是抓大放小。”
桑绿:枪,也不计较吗?
桑绿心里没底,不知道清姐究竟知道了多少。“哪些东西?”
乐清白了她一眼。“只要没弄出人命,其他一切都是小事。”
有了乐清的保证,桑绿歇了口气,几天来的高度紧张,精致的眉眼也隐隐有了细纹。“我也不是想瞒着你,只是巫山人的脑回路和外界不一样,他们也不是有多大恶意,但就是总踩在法律的边缘上。”
桑绿的找补,乐清左耳进右耳出,她是真的不在意那些。“桑桑,你进来这么久,有没有去过那块悬崖?”
桑绿暗了音色。“怎么?”
今早姜央带队伍回程时,是经过崖壁附近的,乐清存着摸透巫山的心,自然是四处拍照定位,其他地方都还好,唯独这崖壁,凭她当了十几年警察的直觉,那处,绝对有问题。
说来也玄乎,乐清自认为自己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可经过边境一遭,死人越多的地方,似乎真的能够感觉到极大的怨气,旁人瞧不见,但她确确实实能感觉到崖壁周围缭绕着一股黑气。
她曾见过直径数十米的尸舂,一个巨型的圆坑,数百人叠压在里面,用机械臂做成的木头锤子,像阿木捣辣椒似的,活活将人捣死。
叮——
咚——
滋滋——
一扔,一锤,一拧,数十人的生命就消失了。
舂尸体的锤子顶端,用过许多年,已经没了棱角,呈半弧形,因着是木制的,锤子顶端的木头纤维有些松散,夹杂着人肉碎,融合血浆,是黏糊糊的红。
与阿木捣辣椒的锤子,一模一样。
乐清第一次瞧见那尸舂,看见的不是碎肉尸体,而是浓重的黑气。
黑气中,满是纵横交错的白骨。
与远处的崖壁,十分相似。
乐清不敢细想下去,那是她的噩梦,只能存在于边境外的噩梦,这里是华国,不可能出现这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