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桑绿早就知道那崖壁上是什么,明明暗暗的心思在心头起伏。
  为巫山,为姜央,亦或是为自己。
  漂亮的眼睛眨去犹豫,桑绿做出了选择。“那是人骨。”
  乐清的脑子轰得一声,神经根根发麻,随即又想到什么。“我听说,巫山以前不是流行什么悬棺葬?”
  桑绿:“悬棺葬葬的是棺材,在崖壁上掏出洞来,或者用天然的崖洞放置棺材,这放棺材也有讲究,一半在洞内,一半在洞外。”
  乐清搜罗着那点零星的记忆,大差不差的按上逻辑。“巫山人的习俗和其他九黎人已经相差很大了,会不会是巫山人异化了这种丧葬方式?”
  无论如何,乐清不能接受在华国内出现境外的惨案,试图找出一个合理的猜测。“你想,巫山人裸..尸喂鸟,本就不需要棺材,放在崖壁上喂鸟,也差不离。”
  桑绿娓娓的声线充满理性,专业性强得一下子捣毁乐清试图搭建的逻辑。“不像,按照九黎人的传说和习俗,在枫树顶上裸..露尸体,受乌鸦啃食,灵魂就能回到老家,这才符合他们的丧葬观。”
  乐清盯着崖壁看了许久,面皮发紧,用掌心揉搓,全是充血的鸡皮疙瘩。
  一转眼,觑见桑绿轻松异常的脸。
  为了姜央,连一块虎皮都死瞒着自己,这么多人骨,这丫头一点都不紧张?
  乐清也不紧张了。“你觉得这些人骨是哪来的?”
  桑绿不仅不紧张,甚至有点激动。“祭祀。”
  “祭祀?”乐清眸色发暗。
  “我也是听说的,巫山流行一种婴孩祭祀,几个月大就用刀划开躯体,喂养蛊虫,活下来的孩子就能飞檐走壁,死去的孩子就留在崖壁上。”
  乐清:“呵,你信这个?”
  桑绿的腿站不了太久,坐到竹床上半依着,被柔软绵密的毛绒感包裹,还能嗅到阳光的味道。
  还有姜央身上的药苦味。
  她笑着:“当然不信。”
  姜央那一身的细疤、莫名其妙的吸血虫、博物馆里那个男人肩颈的咬痕、溪水里的怪物、姜央阿札玛留下的枪……
  太多太多的谜团没有解开。
  乐清没她那么好心情。“桑桑,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没有合理的解释,巫山人全都会玩完。”
  桑绿眼神笃定。“我要是没有把握,就不会告诉你了。”
  巫山一旦开放,一崖壁的人骨肯定瞒不下去,况且,那人骨的陈旧程度,绝不可能是姜央做的,就算是她阿札玛干的,人也已经死了很多年了,罪名怎么都落不到姜央头上。
  倒是这祭祀的来龙去脉,桑绿感兴趣的很。
  乐清:“我告诉过你,巫山开放短时间内不可能,你想查的那个墓,也必须停止。”
  “恐怕不是你能控制的了的了。”桑绿摸出一块绸布。
  绸布呈暗青色,丝滑流畅,质感高级,一面绣着暗纹,起起伏伏,看不出是什么,一侧有一列小字。
  乐清注意力放在小字上,字迹太小,越凑越近。“这写的什么?”
  桑绿抽开绸布。“这是姜央的内衣。”
  乐清:……我也是你们play的一环吗?“你是不是有病!”
  桑绿抿开小字那一小块布。“这是巫山地下墓的核心部分,百年前的巫山人误入一处古墓,将其用这种方式画下来了,中堂里的那面古镜,应该就出自这里。”
  乐清:“你怎么知道这不是巫山人自己的族墓地?”
  桑绿:“巫山人喜欢用图画的方式记录历史,事实是什么他们就画什么,而这落款,是颂朝著名的大言官,白及。”
  乐清文史不太好,但也依稀记得这位女官。“和女帝一朝代的?”
  “是,就是那位结束南北分立,统一中原,却备受争议的千古女帝,那一朝代的大言官,就埋在巫山地下!”
  桑绿此言一出,利益,权力,各方的暗流涌动,悄然开始了。
  没有任何一人会藏起这么大的消息,或者说,这个消息所带来的是另一种巨大的希望。
  乐清喃喃自语。“这或许,是三赢的局面,巫山可以带动江淮彻底摆脱贫困。”
  桑绿难掩激动之情,自她发现这个惊天秘密,对巫山所有人的安排,已经想过一遍又一遍,她答应过姜央,与她结契后,会对巫山好,会让所有孩子有鸡蛋吃,有钱花。
  但在此之前,她需要先满足自己的需求。
  让巫山开放,她和姜央,才能永远在一起。
  两个高挑的女人,在天台边沿,三言两语,瓜分了巫山。
  而在她们的正下方,二楼走廊处,坐着一人。
  那人身着暗红长袍,一手持黑布,一手把苗刀,布条在刀身上缓缓擦拭,亮出清冷的人影。
  模样依旧冷冷清清,可那双桃花眼不再明媚,与那远处的崖壁一般,仿佛过了黑气,藏着许许多多不见天日的人骨。
  刀刃立起,眸子的人骨刺破黑气。
  “桑小姐,就快了。”
  第87章
  桑绿躺在后院的藤椅上,昏昏欲睡,微风拂面,吹动手上的巫词拓本,簌簌作响,更添睡意。
  “桑桑,今天早饭还有没有的吃?”
  乐清不会做饭,比桑绿还手拙,自己动手生了一下火,折腾半天都看不见烟,忽悠阿木去生,非得倒腾完她那些辣椒,等她捣弄完,人都快饿死了。
  桑绿正睡得舒服,哼出点鼻音。“等姜央回来~”
  乐清胃不好,还真受不住饿。“给她留一口不就得了,你不是要查你那古墓,不吃点,下午怎么有力气干活?”
  桑绿扬了扬本子。“我这不是在查呢。”
  “你老盯着那破本子瞧有什么用?往正史上看啊,那什么白及,是哪年哪月死的,大概葬到了哪块地方,正史说的不比这个专业?”
  桑绿啧了一声。“姐,你知道为什么人们对女帝的争议那么大吗?”
  乐清饿得发慌,没心思跟她谈论历史,随口应道:“她不是有俩丈夫吗?孩子也不知道是谁的,争议点不就在这孩子的血统上?”
  放到现代社会,一些被裹小脑的人们都会对这一点揪着不放,何况千年前,那不得被唾沫星子淹死啊。
  桑绿摇头。“对于站在权力顶峰的人来说,情爱是最不值得一提的。自古以来,成为女帝的只有一位,但实际掌权的女性可不止一位,明着暗着豢养男宠的多了去了,在当时那个社会,朝堂上其实都是默认的,可唯独这位女帝,对她这么大的功绩只有渺渺几笔,反而放大了那些在当时看起来并不算缺点的缺点。”
  “是吗?不是因为那孩子啊。”
  桑绿微睁的眼睛漏出轻蔑的笑。“孩子是谁的有什么关系,只要是女帝生的不就好了?这个世界上最纯正的血统,只能来自母系,这不比父系传承来的更稳妥吗?”
  真新鲜。
  乐清来了点兴趣。“那女帝的争议在哪?照你这么说也没什么好抓着不放的。”
  “女帝只有一个孩子,传下去几任皇帝就已经不是女帝这一支的了,也就从这开始,女帝嫡系一脉的正史,删改严重,漏洞百出,有明显的恶意摸黑。”
  “所以,这巫女记录可比正史准确多了,至少以巫山人的信仰,没人敢篡改巫女记录。”
  乐清见怪不怪。“那就是后人不待见女人当皇帝呗,就只能玩点手段了,哎,在男权社会,女人当权争议就是大,性别就是原罪,千年以来都这样。”
  桑绿:“姐,你也是吗?”
  乐清眉尾一挑。“怎么?”
  “拼了命的要政绩,迟迟不结婚,不谈恋爱,你可别跟我说你完全没这个心思。”
  乐清拍了下她的脑袋。“大人的事,小孩少管!”
  桑绿嗔她一眼,打理好自己的头发。“别给我弄乱了,这种发髻很难弄的。”
  大山沟沟的,无端端搞这么麻烦的发髻,能是为了谁?
  乐清叹息。“桑桑,你觉得姜央是不是这类人?”
  “姜央?”桑绿抿好发丝。“她不会辜负我的。”
  乐清:“她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或许她…”
  根本不爱你。
  桑绿浅笑。“姜央曾向巫女像许诺,这辈子都会和我绑定在一起,巫山人对巫女像奉若神明,就算她不可信,巫女信仰是毋庸置疑的。”
  乐清眼角抽搐,好家伙,这山沟沟不能多呆,呆久了会被迷信传染。“你出去以后,记得买本马克思学学。”
  桑绿翻了个白眼。“你不懂,巫女信仰对巫山人来说,比咱们信马克思还深。”
  “我去!”小木屋一侧的炊烟冒出,乐清拔腿跑去,什么信仰在吃饭面前都得靠后。“阿木那丫头做饭了!”
  扰人清净的人走了,桑绿躺回藤椅,在吱呀的轻晃中,迟迟找不回睡意,乐清说的话一直勾拉着心思,桑绿愣愣望着巫词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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